第四卷 莫斯科、彼得堡和诺夫哥罗德(1840—1847) 第三十三章
警察所长充当听差——警察总监科科什金——“有秩序中的无秩序”——再一次会见杜贝尔特——护照
……我父亲逝世前几个月,奥尔洛夫伯爵接替了本肯多夫的职务。那时我写信给奥莉加·亚历山德罗夫娜,问她能不能替我弄一张出国护照,或者想个办法,让我自己上彼得堡办理这事。奥·亚回信说,第二点较易办到;过了几天奥尔洛夫寄来了“皇上的许可”,允许我暂时上彼得堡料理家事。我父亲的病,他的去世,使我真的必须料理一下家务,但我在别墅住了几个月,这样拖到了冬天。11月底我才动身,事先并向总督提出了护照申请书。我知道他不会批准,因为我还处在警察的严密管制下,我只是希望他把我的申请书转送彼得堡。
动身那天早上,我派人上警察局领通行证,但通行证没拿到,却来了个警官,说这事有些困难,所长会亲自找我。所长来了,要与我单独谈话;他向我秘密宣布了一个消息,说五年前我已被禁止进入彼得堡,没有皇上的特准,他不能签发通行证。
“这问题可以不劳费心。”我笑笑说,从口袋中掏出了信。
警察所长大为惊讶,看了一遍信,要求让他转呈警察总监。两小时后,他送来了通行证和我的信。
必须说,所长与我谈话时,一半用的是非常纯粹的法语。警察所长以及一般俄国警察,因懂得法语而吃到的苦头,这位先生是有深刻体会的。
几年前有个旅行家从高加索到达莫斯科,这人是法国正统的保王派,名叫普禄骑士。他到过波斯,到过格鲁吉亚,见过世面,因此不加检点,在高加索猛烈攻击当时的军事行动,特别是行政当局。高加索总督怕他到了彼得堡也这么胡说八道,为了慎重起见,向陆军大臣打了报告,说普禄是法国政府派来的最危险的军事间谍。普禄在莫斯科过得逍遥自在,被德·弗·戈利岑公爵奉为上宾。一天,公爵突然接到命令,要他派警官把普禄从莫斯科押送出国。对一个熟人这么无理、这么粗暴,总是比较困难的,戈利岑踌躇了两天,才把普禄请到公馆,经过一番委婉曲折的开场白之后,才告诉他,一定有人从高加索诬告他,因此皇上下令要他离开俄国,而且还得派人护送……
普禄很冒火,向公爵指出,由于政府有权命令他出境,他可以走,但不需要护送,他不是犯人,用不着押解。
第二天,警察局长去找普禄时,那人拿了手枪斩钉截铁地说,他不允许警察踏进他的房间,或者他的马车,如果谁强行进入,他就打穿他的脑袋。
戈利岑一般说是非常文雅的,因此很为难,只得把法国领事韦耶尔请来商量对策。韦耶尔想了个主意:戈利岑找一个会讲一口流利的法语的警官,由他当作旅客介绍给普禄,要求在后者的马车中占一席位置,并付一半驿马费。
韦耶尔一讲,普禄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我的马车不是做生意的。”他对领事说。
“这人会很失望。”
“好吧,”普禄说,“我可以让他免费搭车,只是他得听我差遣,干一些小事。这人不会不听使唤吧?否则我得把他丢在路上。”
“这是世界上最听话的人,您尽管吩咐他做事好了。我代他向您道谢啦。”于是韦耶尔赶去报告戈利岑,已经大功告成。
晚上,普禄和那位假旅客出发了。一路上普禄一言不发,到了第一个驿站,他走进房间,躺在沙发上。
“喂,”他对那个伙伴说,“到这儿来,替我把靴子脱下。”
“算了吧,您何必这样呢?”
“我对您说:脱下靴子,否则我便把您丢在路上,要知道我是不会留您的。”
警官替他脱下了靴子……
“把灰尘掸掉,刷干净。”
“真不像话!”
“那么,再见!……”
警官刷干净了靴子。
到了下一站又用衣服如法炮制,就这样,普禄把他捉弄到离开国境为止。为了奖赏这位间谍活动的“受难者”,皇上对他特别开恩,后来提升他当了警察所长。
我抵达彼得堡的第三天,警察要管院子的来问我,“我到彼得堡持有什么证件?”我的唯一证件就是退职证,已在申请护照时交给总督了。我把通行证给管院子的看,他退还了我,说这只适用于离开莫斯科,不适用于进入彼得堡。这时来了个警察,请我上警察总局。我到了科科什金的办公厅(那儿白天也点着灯!);过了一小时,他来了。科科什金是这类人中的佼佼者:对皇帝忠心耿耿,盲目服从,作为显赫一时的奴才,他既无良心,也无头脑,因此他之升官发财正如鸟会唱歌一样自然。
佩罗夫斯基1曾对尼古拉说,科科什金贪赃枉法,十分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