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英国(1852—1864) 波兰的流亡者(第5/11页)

这时便出现了特利索坦和瓦迪乌丝的不朽场面30——正是我所批评的那些地方,他们却认为是拯救波兰所必不可少的。至于天主教的用语,他们说,不论他们个人的信仰如何,他们希望与人民站在一起,而人民热爱自己受迫害的母亲——天主教会。

沃尔采尔支持我。但是他刚开始发言,他的同志们便大叫大喊。沃尔采尔被烟味熏得不断咳嗽,什么也讲不成。他答应我会后与他们谈一下,坚持作重要修改。过了一星期,《波兰民主者》31出版了,呼吁书照登不误,没有改一个字,我拒绝把它译成俄文。沃尔采尔对我说,他也对这件事感到奇怪。我向他指出:“您觉得奇怪,这还不够,您为什么不制止它发表?”

我已看得很清楚,对沃尔采尔说来,问题迟早会变成这样:或者与领导中心当时的成员分手,与我保持密切联系,或者与我分手,照旧与自己的“革命未成年人”待在一起。沃尔采尔选择了后者,我为此感到忧伤,但从未埋怨他,也没对他生气。

现在我得谈到那些令人痛心的枝节问题了。在我建立印刷所的时候,一切是这么决定的:全部印刷开支(纸张、排工、房租、薪金等等)由我负担。领导中心按照他们运送波兰小册子的路线运送我的俄文书报。我免费供应他们负责输送的一切,我认为,我已承担了大部分责任,但是结果他们认为这还不够。

领导中心为它自己的事,主要是为了募捐,决定向波兰派遣密使。它甚至要求他前往基辅,可能的话还上莫斯科,以便在俄国人中进行宣传,因此要我写几封信。我拒绝了——怕给朋友们惹来麻烦。他出发前三天的晚上,我在街上遇到了津科维奇,他当即问我:

“您为派遣密使出多少钱——指您本人?”

我觉得这问题有些奇怪,但我知道他们的拮据状况,因此说,我愿意出十镑(二百五十法郎)。

“怎么,您这是开玩笑不是?”津科维奇问,皱起了眉头,“他至少需要六十镑,可是我们还缺四十镑。这件事不能就此罢休,我跟大伙商量一下再来找您。”

真的,第二天,他与沃尔采尔,还有领导中心的两个人来了。这一次,津科维奇干脆指责我不愿为派遣密使提供足够的资助,尽管我同意把俄文书刊交给他带去。

“对不起,”我答道,“你们决定派遣密使,你们认为这是必要的,那么费用也应该由你们负担。沃尔采尔在这里,让他来提醒你们当初讲定的条件。”

废话少说!难道您不知道我们现在身无分文?”

这种口气终于使我感到厌恶。

“您好像没有读过《死魂灵》,”我说,“要不,我得请您想一想诺兹德廖夫,他给乞乞科夫看他的领地时说,边界这边是他的,边界那边也是他的。32这与我们现在的情形十分相似——我们分摊了工作和负担,可是您却要把这两部分全都算在我的账上。”

这位身材瘦小、脾气很大的立陶宛人克制不住了,开始大声嚷嚷什么荣誉等等,讲了不少毫无意义、毫不客气的话,最后问我:

“那么您希望怎样?”

“很简单,请您不要把我当作专管掏钱的大老板,也不要像一个德国人在他的小册子中称呼我的那样,把我当成民主派的银行经理。你们对我的财产考虑得太多,对我本人又考虑得太少……你们错了……”

“等一下,等一下……”立陶宛人气得脸色发白,急忙说。

“我不能让这谈话再继续下去了。”沃尔采尔终于站起来讲话了,他一直愁眉不展地坐在墙角边。“否则我只得走开。赫尔岑先生,您是对的,但是请您考虑一下我们的处境:密使必须派遣,可是钱却没有。”

我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这样,应该先问我一下,我可以做些什么,但不应强迫我做什么,这种粗暴的方式叫我讨厌。我可以付钱,这纯粹是为了您,至于你们,先生们,请注意,这是最后一次。”

我把钱交给了沃尔采尔,大家便闷闷不乐地分手了。

在我们的圈子里,关于财务问题通常是怎么办的,我还可以举一个例子。

1852年我到达伦敦后,与马志尼谈到意大利党内资金短缺时,我告诉他,在热那亚,我曾劝他的同志们对各人的收入实行征税,无家的人征百分之十,有家的少征一些。

“这大家都会同意,”马志尼说,“但真正付款的恐怕很少。”

“等他们感到不好意思的时候就会付了。我早已想为意大利事业贡献一点力量,它对我就像祖国一样亲切,因此我愿意从收入中拿出百分之十,一次付清。这大约有两百镑,现在先付一百四十镑,还有六十镑暂时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