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自由俄罗斯印刷所和《警钟》 第七章(第4/9页)

坐上马车时,我对戈洛温说:“瞧,这是文学的时代。我听说,从前聪明人是带着螺旋拔塞钻去决斗的;用小册子武装自己,这的确是新现象!”

为什么我要从耻辱中挽救这个人?说真的,我不知道,我只是感到后悔。这一切宽恕,容忍,掩饰,挽救,往往使我们自讨苦吃,这完全符合别林斯基提出的那条伟大规律:“坏人之所以能为非作歹,就因为他们把正直的人当作坏人来对待,而正直的人却把坏人当作正人君子。”16报界和政界的败类之所以危险和讨厌,便在于他们两面三刀、难以捉摸的作风。他们不会失去什么,却能赢得一切。挽救这些人,只能使他们故态复萌,重蹈覆辙。

我对这件事的叙述没有一句是夸大的。因此大家想想,十年以后,当我看到戈洛温在德国出版的一本书时多么吃惊,他说,赖德律-洛兰向他表示了歉意……尽管他知道,赖德律-洛兰和我都还活着,都还健在……难道这不是天才吗!

大会是在1853年11月29日召开的,1854年3月,我以“伦敦自由俄罗斯同盟”17的名义发表了告驻波兰的俄国将士书,文章短短的,却引起了戈洛温的极大义愤,他给我送来一份抗议书要我发表,抗议书如下:

“我读到了您在报喜节18写的‘喜讯’。

“它是用‘伦敦自由俄罗斯同盟’的名义写的,然而我却看到了这样的词句:‘我不记得,在俄国哪个省’。

“因此我感到不解:这同盟是否只有您和恩格尔松两个人,或者只有您一个人?

“我不想在这里分析它的内容,您也没有把它的原稿给我看过。我只想提一下我的态度:我不能保证对于没有要求我提供意见的人,我不提出自己的看法。不论是谦逊还是良心都不允许我说,我能把俄罗斯民族的名字与西方民族等同起来。

“因此我认为必须要求您在最快最短的时期内公布:直到现在为止,我没有参加过您的俄文印刷所印制的任何宣言书。

“我希望您不要迫使我寻求别的公布方式。

“向您问好。

伊万·戈洛温

1854年3月25日于伦敦

“又,至于是按原信形式发表,还是摘要公布它的内容,这可由您视情况裁夺。”

这抗议使我感到说不出的高兴,因为我看到它可以使我与这个无比讨厌的人脱离关系,公开宣告我们的分歧了。欧洲和波兰人往往从表面上看待俄国(尤其是在它既不攻打邻邦,也不在亚洲实行兼并的间歇时期),以致我必须努力十年才能使他们不致把我与这个臭名昭著的伊万·戈洛温混为一谈。

在抗议之后,戈洛温还寄来了一封杂乱无章的长信,其中有这样一些话:“也许,我们分开对共同的事业更有利,只要不把我们的力量耗费在互相斗争上。”对此我答复他道:

“我认为我必须为昨天收到的大函感谢您,我充分赞赏它的善良意愿:减少在报上的公开争吵。

“我完全同意,我们分开更有利。至于您提到的斗争,我从未想到过。我从未首先发难,因为我没有什么要反对您的,尤其是我们每人都走的是自己的道路。

“您应该记得,您现在公开说的话,我早已多次在私人间向您提出过。我们的态度、观点和好恶全然不同。我依然尊敬您,但请您把我们的分手看作既成事实,这样,无论您或我,都会感到更为自由。

“这信便是我的答复。它没有提出任何问题,因此我要求您不必再继续我们之间的通信,我们可以客客气气地分手,不使用任何粗暴的语言或采取任何仇恨的行动。

“祝您一切顺利。

写于3月30日星期四”

但戈洛温根本不想与我断绝来往,这是显而易见的;他只是想出出气,因为我们发表《告将士书》没有通过他,然后再与我和解,但是我已经不想错过这个求之不得的机会了。

我的信发出后过了两三个星期,他寄了一包东西给我。我打开后发现,里边是一张加黑框的纸……我一看,那是1852年5月2日发出的邀请他参加葬礼19的请柬。这是他从都灵来信后我寄给他的,我还在请柬上写了几句话:“您的信使我很感动,我从不怀疑您有一颗善良的心……”现在就在这张纸上,他写道,他要求与我见面谈谈,还给了我一个新的地址,然后说:“这不是为了钱的事。”

我复信道,我不能去看他,因为不是我要找他,是他要找我,而且决裂是他引起的,不是我引起的,何况他已把这事闹得尽人皆知了。但我可以在家中接待他,他何时光临,悉听尊便。

第二天早上他来了,态度谦逊而温和。我一再向他声明,我不会对他采取任何敌对步骤,但是我们的观点和态度分歧如此之大,因此见面是不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