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断片(1865—1868) 旧信选编 (《往事与随想》附录)(第4/14页)
至于我的丛刊究竟是大象还是利维坦32,那么是这样的。丛刊的成功根本不能依靠《在大路上》那样的诗篇。《穷人》33,这是另一回事,那是因为人们早已在议论它了。人们先得买书,然后才读书;在我们这里,先读后买的人是很少的,而且这些人也不会买丛刊。请相信我,在《彼得堡文集》的购买者中,很多人只是因为喜欢《读巴黎的娱乐活动》34这篇文章。我不能冒险,我必须有确实把握,能一举成功,必须像俗话所说的能把庄家的钱赢光。一本丛刊刚售出,忽然第二本又出现了,买书的人已经不信任它。你得给他们新东西,他们不喜欢重复,可是我除了你和米·谢35,还是那些老名字。只有丛刊销售得差不多了,卡韦林的文章才能帮助它终于成功,首先,它的题目只能叫人害怕,大家会说:“这是谈学问,枯燥无味!”这样,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大部分小说上,寄托在书的不可思议的厚度上。相信我吧,我不会错,你们莫斯科人在一定程度上都是理想主义者,你们能够写好书,编好书,但无法打开销路,在这方面你们得摘下帽子,恭恭敬敬向我们请教。
我只知道一本书对彼得堡和莫斯科甚至是不用做广告的,那就是《死魂灵》第二部。但这样的书全俄国只有一本!
可怜的亚济科夫36遇到了可怕的不幸——他的萨沙死了,这是个出色的孩子。可怜的母亲几乎发疯,乳汁仿佛冲进了她的头脑,她已有些语无伦次。两岁的孩子死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我的女儿才八个月,可我已经在想:“如果你注定要死,为什么不在半年前死去!”母亲生孩子多么不容易,教他走路多么不容易,让他出牙齿又多么不容易,还有喉炎,麻疹,猩红热,百日咳,腹泻,便秘等等,死亡始终在与生命争夺他,如果生命胜利了,那么孩子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成为文官或武官,小姐和太太。忙忙碌碌就为这个!多么可笑和可怕!生活充满可怕的笑料。可怜的亚济科夫!
如果我不去国外,就不离开这儿。我早已失去了热烈的希望,因此很容易放弃一切办不到的要求。我很想与米·谢一起前往克里米亚和敖德萨;但是我的家在彼得堡,我不能丢下它一个夏天,可是让它去加普萨尔,便得增加一倍开支。
不过我还在考虑。倘若你在4月来,那就再好没有了。
1846年2月19日于圣彼得堡
(五)
我收到了卡韦林的文章的最后部分,《克鲁波夫医生的笔记》,米·谢的片断回忆,最后,还有梅利古诺夫37的文章。一切都很好,一切完美无缺。卡韦林的文章是俄国史学史划时代的著作,是对我国历史作哲学研究的开始。他对伊凡雷帝的看法令我兴奋不已。我出于某种本能,对伊凡雷帝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印象,但是我没有足够的知识来证明我的观点。38
《克鲁波夫医生的笔记》是一篇杰作,此外我暂时还不能说什么。关于你的才能,见面时我有不少话要对你说,你的才能是不可小看的,如果你一年写不满一本书,你应该为你懒惰的手指被绞死。米·谢的片断是美妙的。读它时,我好像在听作者谈话,那么娓娓动人,又那么才华横溢。我非常喜欢梅利古诺夫的文章,我为它非常感激他。我尤其喜欢前半篇,还有那个红光满面的老将军,他把苏沃洛夫、拿破仑、威灵敦和库图佐夫都称作小家伙。总之,这篇文章中包含不少回忆录的意味,你读着它仿佛已置身于另一个美好的时代中,使你不由得静静地思索。你在信上提到了卢利耶39的文章,这不坏;最好请格拉诺夫斯基也写点什么。纯文学的东西,我现在已很多了,不想再要,因此要是还有两篇学术性文章,那是很好的。我的丛刊将取名为“利维坦”,预定在秋季出版,但必须在日内送审,立即付印才成。
关于跟米·谢旅行的事,我大概会去。钱已讲好,一旦到手,我马上写信通知你。我把家人送往加普萨尔,那儿的别墅气候条件好,对妻子的医疗也极有利。不论白天黑夜,我仿佛看到,一辆旅行马车已停在米·谢的院子中,这不是索洛古布的那种旅行马车40。我们像圣徒一样!坐上马车,向南行驶四千俄里,一路上睡觉,吃饭,喝酒,欣赏两旁的风景,什么心事也没有,不用写文章,甚至不必为书评栏读一本俄国书——这对我比穆罕默德的天堂更好,也用不到仙女,让她们统统滚蛋吧!
我必须知道,米·谢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动身,以便作好充分准备。到时候丛刊能印好十五页即可,其余没有我也成(我会把它托付给一个可靠的人),等我回来,书已印成,我便在10月把它发出。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