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讷西湖颇有浪漫的色彩,不过,一个从事贩卖白人妇女的青年,一定要排除这类念头。

我乘上去T镇的头一班汽车。T镇是一个乡政府的所在地,是我随意在米其林地图上选的。车行驶在上坡路上,向内侧急拐弯引起我恶心。我感到自己快要忘记了美好的计划。他喜爱异地风光,并渴望在萨瓦养好肺病,精神很快就振作起来。我身后坐着几名军人,他们唱着《山里人在此》,我也随声附和,唱了一会儿。继而,我摩挲起我的粗条绒裤子,注视着我在阿讷西老城店铺买的粗制皮鞋,以及铁头登山杖。我打算采取这样的策略:在T镇,我装成一个爱好登山的青年,但是没有经验,了解山脉的那点知识,也仅限于弗里松·罗什的描述。假如我表现得很有办法,那么别人很快就能对我产生好感,我也就可能进入当地人的家庭,暗中发现一个值得弄到巴西的姑娘。为了稳妥起见,我决定冒充我的朋友德·埃萨尔完全法国人的身份。什勒米洛维奇的姓名有异端的味道。维希政权保安队在这地方肆虐的时期,这些野人肯定听人讲过犹太人。千万不能唤醒他们的猜疑。我要压下列维—斯特劳斯式的人种学家的好奇心。不要用马贩子的那种目光打量他们的女儿,否则,他们就会猜出我的祖先是东方人。

汽车停到教堂前面。我背上登山背包,铁头登山杖杵到铺石街道上嘎嘎作响,迈着沉稳的脚步一直走到三冰川旅店。看了十三号客房的铜床和花墙纸,我立刻表示满意。然后,我往波尔多打电话,通知列维—旺多姆我到了地方,接着吹起小步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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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头,我注意到当地居民的一种反应:他们看见我这么高个子,就有些惴惴不安。我凭经验就知道,身大力不亏,最终对我有利。我拎着铁头登山杖,脚下穿了防滑鞋,第一次跨进乡镇咖啡馆,就感到所有目光都投来测量我。是一米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还是两米呢?大家打了赌。面包房老板格吕法兹先生猜对了,将所有赌注收入囊中。他随即向我表示极大的好感。格吕法兹先生有女儿吗?我很快就知道了。他将我介绍给他的朋友:公证人佛尔拉兹—马尼戈和药剂师萨瓦兰。他们三人向我提议喝杯苹果烧酒,一入口辣得我直咳嗽。过了一会儿,他们告诉我,他们准备打纸牌,要等退役上校阿拉维斯来。我请求算上我,心里直感激列维—旺多姆,幸好在我启程之前,他教会了我打纸牌。我想起了他这中肯的提示:

“贩卖白人妇女,尤其贩卖法国外省的姑娘,丝毫也不是令人兴奋的事,我及时地告诉您这一点。您必须养成推销员的一些习惯:打牌、打台球和喝开胃酒,是混进别人家庭的最有效手段。”

他们三人问我到T镇逗留所为何故。我已料到这一问,便对他们解释说,我是个法国贵族青年,酷爱登山运动。

“阿拉维斯上校一定会喜欢您,”佛尔拉兹—马尼戈向我交底,“阿拉维斯那人真令人惊叹。从前是阿尔卑斯山猎步兵。特别喜爱山头峰顶。嗜登山如命的主儿。他会指导您的。”

阿拉维斯上校来了,他从头到脚打量我,掂量我入阿尔卑斯山猎步兵团的前途。我十分用力地同他握手,脚跟啪地并拢。

“让弗朗索瓦·德·埃萨尔!幸会,幸会,我的上校!”

“英俊的小伙子!是块当兵的料!”他向其他三人宣布。

他变得慈父一般:

“年轻人,只恐怕时间来不及,否则试试攀岩运动,我也能判断一下您的能力!算了,这部分先放一放!不管怎样,我要将您培养成经得住考验的山里人。看样子您的体魄很好,这是主要的!”

我新交的四位朋友开始打一局纸牌。外面正下雪。我埋头看当地报纸《自由回声报》,看到一条影讯:马克斯兄弟主演的一部片子正在T镇电影院演出。我们现在是六兄弟了,六名流亡在萨瓦的犹太人。我少了几分孤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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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再三,比较吉耶讷而言,我同样喜欢萨瓦。这不是亨利·波尔多的故乡吗?约摸十六岁那年,我用心阅读了《罗克维拉尔一家》《沙特勒斯迪勒波苏瓦》和《西米兹的骷髅地》。作为无国籍的犹太人,我贪婪地吸着这些杰作散发出来的乡土芬芳。有一段时间,我理解不了亨利·波尔多深感痛苦的那种失意。他对我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而我也始终是他忠实的信徒。

说来幸运,我在几位新朋友的身上,发现了与我相同的兴趣爱好。阿拉维斯读当里上尉的作品,小萨瓦兰迷恋勒内·巴赞,面包师格吕法兹爱看皮埃尔·汉普的书。公证人佛尔拉兹—马尼戈特别欣赏爱德华·埃托尼耶。他向我大肆赞扬这位作者的优点,并没有告诉我什么新鲜东西。德·埃萨尔在《什么是文学?》中,谈到这位作者时这样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