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2/9页)

“爱德华·埃托尼耶,我认为是我读到的最邪恶的作家。埃托尼耶笔下的人物:国库主计官、邮电局女接线员、外省神学院学生,乍一看都令人放心;然而,表面却靠不住:这个国库主计官有一颗能用炸药搞破坏的人的灵魂,这名电话接线员一下班就卖淫,而这名神学院学生,跟吉尔·德·雷一样嗜血成性……埃托尼耶选择黑礼服、头巾甚至教袍来掩饰罪恶,无异于一个乔装公证人文书的萨德,一个打扮成贝纳黛特·苏毕鲁的热内……”

我给佛尔拉兹—马尼戈念了这一段,并说我就是作者。他连声祝贺,还请我去吃晚饭。在餐桌上,我偷眼瞧他的妻子,觉得稍嫌成熟了些;不过,万一没有找见什么人,我心下盘算就不能挑肥拣瘦了。这样,我们就要经历一番埃托尼耶的小说情节:这个法国贵族青年,登山运动的迷恋者,只不过是一个从事贩卖白人妇女的犹太人,而这位公证人的妻子,别看如此矜持,如此土里土气,如果我判断不错的话,那么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落到巴西一家妓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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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萨瓦!例如对阿拉维斯上校一段温馨的记忆,我就终生难忘。在法国内地,每个小青年都有一个这种货色的祖父,并且感到耻辱。我们的同学萨特就要忘记他的姑丈公,施韦策博士。我到纪德在库沃维尔镇的老宅拜访,他就像中了魔似的反复对我说:“家庭,我憎恨你!家庭,我憎恨你!”惟独我少年时候的朋友阿拉贡,没有否定他的出身。因而我感激他。斯大林在世的时候,他自豪地对我说过:“阿拉贡一家人,父子都是警察!”他得了个好分数。其他两个人,只能是误入歧途的孩子。

我,拉斐尔·什勒米洛维奇,恭恭敬敬地听从我祖父,阿拉维斯上校的话,正如我听从我叔祖阿德里安·德比戈尔的话那样。

“德·埃萨尔,”阿拉维斯对我说道,“啊哈,一定要当阿尔卑斯山猎步兵!您会成为女士们的宠儿!像您这样一个大小伙子!又是军人,您一定会走红!”

不幸的是,猎步兵的军装又让我想起保安队的服装,二十年前我就是穿着那种服装死掉的。

“我热爱军装,可是军装从来没有给我带来好运,”我向上校解释道,“一八九四年那时候,军装就已经给我惹来一场引起轰动的官司,害得我在魔鬼岛蹲了几年大牢。什勒米洛维奇案件,您还记得吧?”

上校没有听我说话,只是凝视我的眼睛,继而高声说道:

“我的孩子,请你抬起头。用力握握手。尤其避免傻乎乎地打哈哈。我们已经看够了法兰西种族的堕落。我们需要纯种。”

我很激动。当年我们保安队清剿抗战游击队,队长达尔南也用类似的话激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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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我都起草一份报告,向列维—旺多姆汇报我的活动。我向他提到公证人的妻子,佛尔拉兹—马尼戈夫人。他回答我说,里约热内卢的客户对成熟的女人不感兴趣。我迫不得已,还要在冷冷清清的T镇逗留一段时间。阿拉维斯上校那边毫无指望。他是光棍一条。小萨瓦兰和格吕法兹都没有女儿。而且,列维—旺多姆也明确禁止我不通过人家的父母或者丈夫,直接认识当地年轻女子:我若是那样干,就会赢得猎艳的名声,家家户户都要给我吃闭门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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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拉什神甫如何帮我摆脱困境

我在T镇城边散步,有一次遇见这位神职人员。他是萨瓦的代理本堂,正靠在一棵树上观赏自然。他那无比和善的相貌深深打动我。我们攀谈起来。他对我说耶稣基督就是犹太人。我就对他说,那个叫犹大的人也是犹太人,而耶稣基督这样讲犹大:“此人最好不要生在世间!”我们边走边谈论神学,一直走到乡镇。佩拉什神甫见我对犹大感兴趣,不免露出忧伤的神色,他对我说道:

“您是个绝望之人。在所有罪孽中,绝望是可鄙的罪孽。”

我向这位圣洁的人解释说,家人打发我到T镇来,是为了吸氧润肺,清理思想。我还向他提起我在波尔多高等师范学校文科预备班短暂的学习,明确说我讨厌那所中学激进社会主义的气氛。他责备我不妥协的态度,对我说道:“您想想贝玑,他所处的时期,一边是沙特尔大教堂,一边是小学教师协会。他竭力向让·饶勒斯介绍圣路易和贞德。年轻人啊,不要太独了!”

我回答他说,我更喜爱马约尔·德·卢佩主教大人,一名天主教徒必须拿基督的利益当回事儿,哪怕参加了法国志愿军团。一名天主教徒还必须挥舞战刀,即使要像西蒙·德·蒙福尔那样宣称:“上帝会承认他的子民!”再者说,宗教裁判所,在我看来也是一项公共卫生事业。托克马达和西梅奈斯多么热心,想要治好那些沉迷于疾病,沉迷于犹太人种的人;他们也确实关心备至,劝他们动手术,以免因结核病而一命呜呼。接着,我又向他称赞约瑟夫·德·迈斯特尔、爱德华·德吕蒙,对他宣布上帝不喜爱温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