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婆(第2/10页)
该说说新藏的心事。他和家里一个叫阿敏的女佣相恋一年多了。但不知怎么回事,去年年底说是回家探亲的阿敏一去就再没回来。新藏一点没想到,照管阿敏的新藏的母亲也有点担心。他们多方打听还是没找到人。有人说阿敏去当护士了,有人说去给人当小妾了。谣传很多,但继续追问却说不清楚。新藏一开始是担心,后来有点生气,最近只是发呆郁闷。母亲看到他这个样子,隐约猜到了他和阿敏的关系,因此更加担心。于是带着儿子去看戏,去泡温泉,或替他父亲去应酬,想借此让新藏重新振作。那天,母亲表面上让他去查看零售店,其实是让他去玩,还给了他一些零花钱。正好同学阿泰在那边,他们就去寿司店喝酒了。
因着这心事,新藏尽管有点醉了,但还是清楚记得自己要去找阿岛婆的目的。阿岛婆的住所不是很远,在第一道桥那左转,沿着河岸走到第二道桥那,再走百十来米,在泥瓦匠铺和杂货铺之间有一栋灰扑扑的格子门格子窗的屋子。这大概就是阿岛婆的家了。走到了门口,新藏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己和阿敏的命运竟然取决于神婆的一句话,想到此,他的醉意即刻散了。阿岛婆的住所很不景气,低檐平矮,门口湿漉漉的,绿茸茸的青苔好像能长出蘑菇来。整个屋子藏在一棵大柳树的阴影里,那棵树在与杂货铺相邻的地方,很粗很茂盛,枝条把窗口都遮挡了,仿佛透着不一般的秘密。
阿泰却不关心这些,他直冲着窗前走去,然后突然回头吓唬新藏:“好了,马上要见到婆婆了,你可别害怕哦!”新藏也笑着说:“我又不是小孩,能被一个老太太吓着?”阿泰听到这句话,有些不满地说:“不是看到婆婆被吓到,是有一位你想象不到的小美人儿,提前跟你说一声。”说完便去敲门,并大声喊着:“有人在吗?”门内传来沉闷的答应声:“来了。”开门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低眉顺眼,小巧白净,鼻子很挺,头发很美,眼睛尤其有神……难怪阿泰让我别吓着,这样一张脸透着让人心疼的憔悴。她穿着蓝底白花单衣,系着红色花朵腰带,显得人更瘦更憔悴。阿泰见到来人开门,脱帽问道:“你母亲在吗?”姑娘无奈地说:“抱歉,母亲不在。”突然好像是不好意思,姑娘脸红了,她瞅了一眼窗外,轻喊一声“哎呀”就站了起来。附近地形比较乱,阿泰以为是有歹徒,回头一看,新藏不知道去哪里了。没等他转过头来,神婆的女儿跪在他的面前急急地说:“请你转告刚才那位同伴,千万别来了,不然有性命之忧。”听姑娘说完,阿泰有点发愣。不过他还是答应了姑娘的请求:“好的,我一定转告。”随即慌忙去追赶新藏,追了五六十米才找到。
那处是荒芜的石头河岸。除了夕阳中的电杆,没有别的。新藏呆呆地站在那里,有点垂头丧气,双手抱臂,看着地面。阿泰追上来,喘着气说:“你怎么回事,我说你别被吓着,你倒把我吓一跳,你怎么着那个小美人了……”新藏有点激动,跌跌撞撞走向下一道桥,嘴里念叨着:“我当然认识她,我告诉你,她就是阿敏!”阿泰又被吓了一跳。新藏想找阿岛婆找阿敏,原来阿敏是阿岛婆的女儿。阿泰不想再被惊吓了,赶紧把阿敏的话转达给新藏。新藏一开始静静听着,听着听着就狐疑又愤怒:“她叫我别去找她,这我可以理解,可去了就没命了?简直太荒唐了,岂有此理。”阿泰只是传话,而且跑出来得急,也说不出到新藏心坎上的安慰话。新藏更不想说话了,走得更快。不一会儿,他们又来到了寿司店。新藏突然转过身来,对阿泰遗憾地说:“我真该跟她见见。”“那就再去一趟呗。”阿泰无所谓地说。这话无疑鼓励了新藏。两人又待了一会儿,新藏告别了阿泰,自己到酒馆里喝了两三壶酒。天完全黑了的时候,他冲出酒馆,借着酒气,直奔阿敏家——也就是阿岛婆的家。
那天晚上漆黑无光,空气很闷热,偶尔才有一丝凉风,是梅雨季节常见的天气。新藏心里憋着话,一心想见到阿敏。高大的垂柳矗立在漆黑的夜空下,小屋的格子窗里透出朦胧的光。新藏顾不上感受小屋的阴森,直接拉开门大喊:“有人吗?”阿敏在里面已经知道谁来了,颤抖含混地轻轻应答。一会儿,门开了,阿敏手撑在地上,带着隔壁房间的灯光出现了。她好像刚哭过,身形更加憔悴。新藏却酒足饭饱,他冷冷地对阿敏说:“你母亲在吗?我想请她给我算算,可以吗?你去通报一下。”他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全然不管阿敏的痛苦表情。阿敏快崩溃了,轻轻地应声:“是。”泪水悄悄咽进肚子里。新藏不耐烦又要催促的时候,隔壁传来阿岛婆怪异的嗓音,好像蛤蟆哼哼,又像从鼻子里发出来似的:“谁啊?外面那个,进来吧,别客气。”“外面那个?”新藏一听这称呼,更来气了,暗暗想着整治一下这幽禁阿敏的罪魁祸首。新藏怒气冲冲地脱去单衣,又把帽子扣在阿敏的手上,走进隔壁屋。阿敏阻拦不住,可怜地靠在门边。她顾不上新藏的衣服和帽子,眼泪汪汪地双手合十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