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鼠 (第13/41页)

“你言下之意是……”

“小的所指,乃不论大人如何公正,都无从改变世间规矩。总之,非人这称呼本就不妥,虽称非人,毕竟也是普通人,只是并非百姓罢了。当然,长吏及猿饲也和咱们同样是人,唯一差异,不过是少了百姓的身份。这本非蔑称,不过是活在不同的规矩里。这回的凶案……乃发生于城内。”

“噢。即便是长吏非人之犯行,若事发于城内,便属町奉行所辖。”

“是,这小的也清楚。除非是武士,凡于城内犯罪者,均得由奉行大人裁决。不过,这些长吏非人——并不是凶手,而是遇害者。”

志方一时答不上话来。

“人既已死,身份、名号便无从判明,亦不知该依何种规矩处置。姓名未载于户籍簿上者,便不是百姓。同理,姓名未载于非人簿上者,便不是非人。若江户城内的四大非人头目均称不识,死者便连非人也不是。大人说是不是?”

没错,的确如此。

“除非世生巨变,天下规矩悉遭撤废,否则……”

“万三。”

是,万三诚惶诚恐地继续说道:“误作耸听危言,还请大人见谅。不过,除非天下真起巨变,否则无宿野非人必是取缔对象。抱非人则无被捕之虞。野非人见之必捕,被捕后不是登记为抱非人,便是遣送寄场或金山。这回遇害的,便是这种人。”

“你是说对这种人,无法公平裁决?”

别说是裁决,万三说道:“小的认为,就连调查都很困难。不过,大人,小的倒是认为,本案与那些无宿人之死似有关联。”

“什么?”

“昨夜……”万三指向番屋木门说道,“在木门外滋事者,绝非寻常百姓。”

“何以见得?”

据说一身龌龊。

“何以见得不是寻常百姓?单凭衣着尚不足为证,总得有些证明身份的——”

“大人,我们当差,绝非仅跟在大人后头四处游荡。自身番乃百姓为维持辖区内治安编制而成,番屋内亦保有户籍簿。辖区内之大小事,上至大家下至番太,均略有知悉。”

“这本官也知道。”

“是,小的也无须于大人面前班门弄斧。番太曾言,滋事者均不是相熟面孔,且全都未结发髻——这大人可记得?”

“未结发髻……”

“代表其均属不结发髻之身份。”

“就是说,凶手乃是非人?”

当然,万三说道:“况且,还不是普通非人,而是野非人。”

“且慢。若非非人,应不至于未结发髻。若尚未依非人制道遭捕,他们便如你所言,应是毫无身份,既非百姓,亦非非人,仅能以无宿人视之。划分并非如此清楚。”

是的,万三弯低身子说道:“故此,应是逃离小屋——也就是抛弃抱非人身份的逸非人。”

“逸非人?真有这种身份?”

“想必是有。想必大人亦知悉,番屋亦时有非人身份者出入。捕快、人夫不多由非人充任?若是抱非人,身份应不至于难以查明。”

的确如此。

“不过,大人,小的方才亦曾言及,野非人若被发现,便得逮捕,绝不可能逍遥法外。逸非人则更是如此。一旦被捕,便得受罚。更何况,这伙人还于深夜吵闹滋事,还是于自身番门前。”

“难道是调虎离山之计?这……”志方抬头望向望楼。

没错,万三回道:“这伙人佯装滋事,将番太诱出番屋,其他同伙再乘隙将死尸挂上望楼,这应毋庸置疑。佯装吵闹,不过是为悬挂死尸而施的障眼法。不过,这伙逸非人如此铤而走险,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

“难道是刻意犯上,意图谋反?”

“这……”虽曾言此举已形同谋反,但志方自己尚不这么想。“虽不知垂挂死尸者是否为野非人,但对他们而言,于自身番前佯装滋事比挂尸更是危险。即便如此,这伙人仍愿铤而走险。”

难道有祇右卫门在其后发号施令?万三说道:“若是奉祇右卫门之令——他们当然不敢不从。”

“这……”难不成……真是这操弄无宿人的大魔头?“此说不过是流言蜚语。官府公仆,切勿轻信此类无稽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