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2.幽灵的主人(2)(第28/33页)
“那就是通奸的证据吗?嗯,我想可能是的。我这是报应。伍斯特大人会要我的命的。”
“你看起来并不害怕。”
“我害怕,但不是怕伍斯特大人。”
而是害怕即将到来的时间。安妮顺着大理石台阶向天堂爬去,她的善行就像戴在手腕和脖子上的珠宝一样熠熠生辉。
克兰默说:“我说不清是为什么,但她觉得仍然有希望。”
这些日子里,他身边总是有人。他的盟友们在关注他。费兹威廉跟在他身旁,仍然为诺里斯说了一半又收回去的话感到苦恼:一直念念叨叨,绞尽脑汁,想把那些只言片语变成完整的句子。尼古拉斯·卡鲁主要跟简在一起,但爱德华·西摩则在他妹妹和国王寝宫之间来来去去,寝宫的气氛压抑而戒备,而国王就像牛头怪[14],隐身在迷宫般的房间里呼吸。他理解他的新朋友们是在保护自己的投资。他们关注着他,留心任何举棋不定的迹象。他们要尽可能地让他深度介入这件事,而他们自己则藏起双手,那么,一旦国王日后有任何反悔,或者质疑事情为什么处理得那么仓促,遭罪的就会是托马斯·克伦威尔,而不是他们。
里奇和赖奥斯利大人也经常出现。他们说:“我们想陪在你身边,我们想学习,想看看你怎么做。”但他们不可能看到。小时候,为了逃离家门,跨越海峡远离他父亲,他一文不名地浪迹到多佛,在大街上摆起三张纸牌的游戏。“看到王后了?注意盯紧她。好了……她现在在哪儿?”
王后藏进了他的袖子。钱币装进了他的口袋。赌徒们大喊,“你会挨鞭子的!”
他将死刑令拿去请亨利签署。金斯顿仍然没有收到关于该如何处死那几个男人的指示。他保证说,我会让国王集中心思的。他说,“陛下,塔丘上没有绞刑架,而我认为将他们押往泰伯恩刑场也不是个好主意,人群可能会失控。”
“为什么要失控?”亨利说。“伦敦人并不喜欢这些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他们。”
“是的,但任何可能引起骚乱的借口,而且如果天气持续晴好……”
国王哼了一声。很好。斩首吧。
马克也一样吗?“我算是答应过他,只要他坦白,就会从轻发落,而您知道,他的确主动坦白了。”
国王说,“法国人到了吗?”
“到了,让·德·丹特维尔。他提出了交涉。”
“不,”亨利说。
不是那个法国人。他指的是加来的行刑人。他对国王说,“您觉得是在法国,王后年轻的时候在法国宫廷期间,您觉得她是在那儿第一次失身的吗?”
亨利没有回答。他想了想,然后说:“她总是在向我宣扬,请注意我说的话……总是在向我宣扬法国有多么好。我想你说得对。我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我不相信是哈里·珀西得到了她的处女之身。他不会撒谎,对吧?以身为英格兰贵族的名誉担保,他不会撒谎。不,我相信她最初是在法国宫廷被诱骗失身的。”
所以,他无法断定请来那位技术精湛的加来行刑人到底是不是一种仁慈,也不知道对王后实施这种形式的死刑是否仅仅是符合亨利强烈的礼法意识。
但是他想,如果亨利认为毁了她的是某个法国人,某个不为人知、也可能已经死去的外国人,那就更好。“这么说不是怀亚特?”他说。
“不,”亨利脸色阴沉地说。“不是怀亚特。”
他现在最好待在原地不动,他想。这样更安全。不过可以给他捎个信,说他不会受到审判。他说:“陛下,王后在抱怨她那些女侍。她希望让她自己寝宫的女人去侍候她。”
“她手下的人已经解散。是费兹威廉负责处理的。”
“我想有些女侍还没有回家。”他知道,她们还留在自己朋友的府里,希望有一位新的女主人。
亨利说:“金斯顿夫人必须留下,但其他人你可以换掉。只要她能找到愿意侍候她的人。”
安妮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众叛亲离。如果克兰默说得没错,她以为自己以前那些朋友在为她感到难过,但在她人头落地之前,他们其实都惶惶不可终日。“有人会帮她的,”他说。
亨利现在低头看着面前的文件,似乎不知道那是些什么。“死刑令。请您签署,”他提醒道。他站在一旁,看着国王将自己的笔蘸了蘸墨水,在每一份死刑令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那方方正正的一串字母重重地落在纸上;说到底,这还是一个男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