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绘画的力量(第8/11页)

柔克义出生于费城,父亲是律师,母亲是一位巴尔的摩美女。他的一生堪称约翰·巴肯的小说素材:就读于著名的法国圣西尔军校,在阿尔及利亚的法国外籍军团中当过军官,在新墨西哥州当过农场主,翻译过西藏佛经,等等。年轻时,柔克义聆听过法国大学著名《圣经》学者欧内斯特·勒南的讲座,拜读过法国传教士哈克神父1846年前往拉萨旅行的报道,激发了他对亚洲研究的兴趣。柔克义承认,哈克的描述,引发了他一生探索西藏的抱负。1881年,柔克义卖掉了农场,移居瑞士生活了三年,在那里学习藏文、梵文和中文。1873年,柔克义迎娶了费城人卡洛琳·泰森。此时,两人的婚姻使他得以担任美国驻北京公使馆的二等秘书(堂兄去世时,留给了卡洛琳一笔多达7万美元的遗产)。起初,那是一个没有薪水的职位。1886年,柔克义被提升为美国公使馆一等秘书(带薪职位),负责朝鲜事务。

柔克义一生一直结交高端朋友,坚决不与傻瓜为伍。他为人冷漠、唐突无礼、喜怒无常,常常是郁郁寡欢,令下属心惊胆战。“我们对柔克义真是怕得要命。”后来的美国驻中国大使纳尔逊·约翰逊说,他正坐着参加汉语考试,“大老板”柔克义现身,吓得他浑身颤抖。约翰逊回忆道:“通常,他总是对人友善,彬彬有礼。但是在大街上,他从不搭理人,似乎我们不是他的下属……他总是流露出陷入自我世界不能自拔的样子。”柔克义做人低调,否认自己寻求大胆冒险的人生。他曾如此回答一位记者的提问:“一些人从纽约到布鲁克林,也能经历探险过程。我不属于那样的人。我的一生未经历过一次冒险……探险会找那些寻求探险的人。如果一个人要管好自己的事情,就不要探险。”

柔克义不想去宫廷探险,是童子军座右铭“时刻准备好”的化身。在远东停留期间,他得到了一位喇嘛的帮助,把藏文功夫打造得炉火纯青。他准备前往中国最遥远的省份,希望抵达它的首府拉萨。旅行一开始就出现了问题。在中国政府支持下,西藏已对外国人关闭了边境。任何中国人或西藏人,如协助外国人进藏旅行,将面临受惩罚或入狱的风险。1882年,印度“博学者”萨拉特·钱德拉·达斯打着朝圣、寻求精神开悟的旗号,令人钦佩地从锡金抵达拉萨。但是,自1846年两位法国神职人员哈克神父及其同伴约瑟夫·加贝去拉萨旅行,亲眼见过布达拉宫以来,再无西方人到达过那里。1885年,印度探险家达斯陪同孟加拉国财政部长科尔曼·麦考利访问北京,柔克义与他见面。据柔克义传记作者肯尼斯·魏默尔记载,他们讨论了联手前往西藏的计划。一计不成,柔克义决定沿法国人所走线路,从中国的北路进藏,而不走达斯从印度穿越喜马拉雅山谷的那条道。

怀揣史密森尼学会的一封介绍信,柔克义从北京城的西门踏上了前往拉萨的征途,跟随他的只有一名中国仆人刘炯三(音译)。“我的行头很简单,花费也不多。”柔克义在《喇嘛之境》(1891年出版)一书中解释道,“我的穿着和起居与中国百姓一样:既无过多衣服、大量外国货,也没有寝具、浴盆、医药,或许多旅行者认为必需的其他累赘。”柔克义乘坐一种叫“马扒”的两轮车,由一头驴子驮拉,穿越土匪猖獗的省份,来到了青藏高原上的西宁。但是,柔克义身高1.95米,一头红发,很难不成为众目睽睽的对象。警察对他起了疑心,命令他去当地执法部门报到。柔克义则剃光了脑袋,脱掉中式服装,换上一件蒙古袍(一种前面对襟、连肩、两侧带纽扣的大外套),头戴皮帽,一大早乘坐一辆骆驼大篷车离开,驶向西藏。柔克义描述同路人“身穿羊皮大衣,戴大皮帽子,或穿黄色、红色的喇嘛长袍,除了那些卖弄风情的人,很难辨别男女。到达塔尔寺时,人们穿上了绿绸长袍,在头上、脖子上戴着银饰和其他饰品,使人感觉就要进入塔尔寺了”。大篷车在端午节头天晚上抵达塔尔寺。柔克义“溜溜达达穿过那里的街道,到处都有木偶戏台、赌桌、小吃店,以及装满糖果、肉类、烤制食物、小装饰物、皮毛、纪念品的四轮马车。喇嘛们很挑剔,他们经常挥舞长鞭清理街上的西洋镜。尽管如此,仍有欧洲原汁原味、极富挑逗性的画面在街上展示”。几天后,在塔尔寺,柔克义看到了一座巨大的酥油塑像,它有6米长、3米高,由数百个小酥油灯点亮。完成制作那座酥油雕塑用时3个月,仅展示一个晚上就被融化。柔克义在塔尔寺停留了6周,记满了许多笔记本,成为他为《世纪杂志》撰写的8篇文章以及后来著作的资料。但是,柔克义的向导惊恐万状,不辞而别。此时,虽然柔克义以前的藏语导师布喇嘛就住在附近寺庙,并愿意提供帮助,但他继续前往拉萨的希望很快灰飞烟灭。于是,他独自一人出发,陪伴他的只有一条藏獒。花光了所有盘缠后,他在距目的地600多公里处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