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7页)

“哦,当然咯,戈镇也不见得就那么落后吧。”豪兰太太嘲笑着说。这时不知哪一位在吃吃地笑。

她们的挖苦话,使她变得目空一切,而她的目空一切又激怒了她们,使她们说出了更为露骨的挖苦话来,双方相持不下,都做好准备,要为正义大战一场。这时,主人端来了点心,给她们解了围。

尽管久恩尼塔·海多克对专供餐后洗手指的小盆、桌上的小垫子、浴室里的擦脚垫子等用品非常讲究,可是她的“点心”毫无特色,跟戈镇家家户户的午茶一模一样。久恩尼塔的知己朋友——戴尔太太和达沙韦太太把盛点心的大盘子分发给大家,每一个盘子里都放着一把匙,一把叉,一只不带小碟的咖啡杯。她们穿过密密匝匝的人丛,一面喊着劳驾,一面还在议论午后桥牌的输赢。随后,她们又给大家分发热烘烘的黄油面包、夹心齐墩果、土豆色拉和蛋糕,并从搪瓷壶里给每个人斟满一杯咖啡。对于点心,即使在戈镇最守旧的人们那里,也还是可以选择的。齐墩果根本用不着夹心加馅。有些人认为油炸圈饼可以代替热烘烘的黄油面包。但是,整个戈镇除了卡萝尔以外,还没有一个人敢离经叛道,把蛋糕也给省掉。

大家都放开肚子吃。卡萝尔猜想,有些精打细算的主妇说不定在午茶时饱吃一顿,回家后就不用吃晚饭了。

她想方设法跟大家聊聊天。她从人们身边擦过去,挤到了麦加农太太跟前。麦加农太太是个矮胖的年轻女人,长相挺和气,有着挤牛奶女工的胸脯和胳臂,脸上布满严肃的神情,有时会不合时宜地放声大笑。她是韦斯特莱克医生的女儿,也就是韦斯特莱克的伙伴麦加农医生的太太。肯尼科特认为:韦斯特莱克和麦加农这两家人个个都是诡计多端,狡猾透顶,但在卡萝尔眼里,他们却惹人喜爱。她为了套交情,大声问麦加农太太:“你的小孩的喉咙怎么样了?”麦加农太太坐在摇椅里一面来回摆动着,一面织毛衣,从容不迫地叙述发病经过,卡萝尔全神贯注地听着。

维达·舍温和本镇图书馆里的埃塞尔·维利茨小姐,都是等到学校散了课才来的。舍温小姐是个乐观派,她一到就壮了卡萝尔的胆,接着,她就大发议论。她对在座的各位说道:“前天,我同威尔一起开车出门,几乎快要到瓦赫基恩扬了,那个地方实在可爱!我真佩服那些斯堪的纳维亚乡巴佬。你瞧,他们的红色大谷仓、饲料库,还有什么挤奶机器等,都很了不起!你们都晓得小山冈上的那座孤零零的路德会教堂吗?教堂的尖顶是包着一层马口铁的。是的,那座教堂,乍一看,是很荒凉,但又好像颇有顶天立地的气势。我个人认为,斯堪的纳维亚人是世界上最能吃苦耐劳的……”

“哦,你真的是这样想吗?”杰克逊·埃尔德太太马上反驳说,“我的先生说,在锯木厂干活的瑞典佬,简直要不得,他们是不吭声的,脾气很乖僻,又是那么自私自利,他们一个劲儿要求涨工钱。如果他们得逞了,就要把锯木厂给毁了。”

“是呀,你们看,那些女佣人真是鬼东西呀!”戴夫·戴尔太太唉声叹气地说,“我敢发誓,那些丫头被雇来以后,为了让她们高高兴兴,我自己也得手脚不停地忙活,弄得皮包骨头!样样事情我都替她们做了。不管什么时候,她们都可以叫她们的男朋友到厨房跟她们谈心。要是我们的东西吃不完的话,她们吃的喝的就跟我们完全一个样,说实话,我从来都没有责怪过她们呢。”

久恩尼塔·海多克像放连珠炮似的说:“她们这号人,通通都是不识抬举的,没有一个例外。我认为雇用仆人这个问题确实越来越严重了。那些斯堪的纳维亚乡巴佬,既愚昧无知,又粗鲁无礼,巴不得你把撙节下来的每一分钱都给她们。嘿,你们看,她们还提出要求,要我们把浴缸呀,等等,通通让给她们,我真不知道我们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儿。其实,她们在自己家里,能弄到一个小木盆洗洗澡,也就算是福气不小了。”

她们越说越起劲。卡萝尔想到碧雅,就半路杀了出来,说道:

“如果女佣人不识抬举,难道说女主人就连一点儿过错都没有吗?我们祖祖辈辈都是把吃剩的东西给她们吃,把窑洞一般的小房间给她们住。我在这儿并不是自吹自擂,但我还得说明一下,我跟碧雅两人之间倒是什么麻烦都没有的,她待人非常和气。再说,那些斯堪的纳维亚人长得都很健壮,而且又诚实可靠……”

戴夫·戴尔太太马上怒冲冲地插进来,反驳说:“诚实可靠吗?她们只管从我们身上拼命榨,能多榨到一分工钱,就多拿一分工钱,你说,这还算是诚实可靠吗?我不敢说她们偷过我的东西,虽然,她们肚子大,吃得多,一大块牛排,吃不到三天就没了,和偷没什么两样,但不管怎样,我总会想方设法,叫她们休想在我身上占到一点儿便宜!我总是叫她们在楼下当着我的面,把她们的箱子打开来看看,那时我才算放心了,我也就知道她们不敢因为我自己的一时疏忽而去做什么缺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