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坏了赫德莱堡的人(第8/22页)

这两口子在长靠椅上互相拥抱和亲吻,快快活活地消磨了半小时。他们又恢复了过去的美好时光——

这种时光原是从他们恋爱时就开始了,直到那外方人带来这笔害死人的钱财以前,一直继续着,没有中断过的。过了一阵,妻子说道:

“啊,爱德华,你真幸运,当初亏得给他帮了那个大忙,可怜的固德逊!我向来是不喜欢他的,可是现在我觉得他很可爱。你倒真是了不起,真漂亮,从来就没提过这桩事情,没夸过嘴。”然后她以略带责备的语气说:“可是你对我总该提一提呀,爱德华,你自己的妻子,总该告诉一声哪,你要知道。”

“嗯,我……呃……嗯,玛丽,你瞧——”

“别老是这么吞吞吐吐吧,快告诉我,爱德华。我向来是爱你的,现在我真以你为自豪哩。谁都相信全镇只有一个慷慨的好人,原来你也……爱德华,你怎么不告诉我?”

“嗯——呃——呃——嗯,玛丽,我不能说!”

“你不能说?为什么不能说?”

“你要知道,他……唉,他……他叫我保证不说。”

妻子把他打量一番,很慢很慢地说:

“叫——你——保——证?爱德华,你怎么对我说这种话?”

“玛丽,你难道以为我会撒谎吗?”

她颇为惶惑,一时说不出话来,然后她把她的手放在他的手里,说道:

“不是……不是。我们未免说得离题太远了——上帝饶恕我们吧!你一辈子没撒过一次谎。可是现在——现在我们脚底下一切的根基好像要垮掉的时候,我们就……我们就……”她一时说不下去了,然后又断断续续地说:“不要叫我们受到诱惑吧……我想你是对人家保证过的,爱德华。这话就到此为止吧。我们不要再谈这个问题了,那么——这就算不提往事了,我们还是要快快活活才行,这不是自寻烦恼的时候。”

爱德华感觉到听从妻子的话颇有几分吃力,因为他心里老在东想西想——极力要想起他曾经帮过固德逊什么忙。

两口子几乎通宵没有合眼,玛丽是快活而又想个不停,爱德华却只忙着用心思,而并不十分快活。玛丽老在盘算着如何处理这笔钱财,爱德华搜肠刮肚地要回想起那个恩惠。起初他为了对玛丽撒了那个谎——如果说那是谎话的话——良心上感到不安。后来他反复思考了一阵——假定那就是撒谎,那又怎么样?难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吗?我难道不是经常在行为上干撒谎的勾当?那又为什么连说谎都不行呢?你看玛丽——

看她所干出来的事情。当他正在赶紧去做那桩老老实实的事情的时候,她在干什么?悔恨没有把那张字条子毁掉,把钱留下!难道盗窃比撒谎还强吗?

于是这个问题就不那么使他难受了——

撒谎的事落到了背后,并且还使他觉得差堪自慰。其次一个问题又占了上风:他究竟是否帮过人家的忙呢?你看,这儿分明有固德逊本人的证明,史蒂文森的来信说得很清楚;没有比这更好的证明了——

这简直可以作为法律上的证据,证明他确曾帮过人家的忙。当然。所以这一点算是解决了……可是不行,还不见得完全解决了。他微微吃惊地想起这位不相识的史蒂文森先生就说得并不十分肯定,他记不清帮这个忙的人究竟是理查兹,还是另外某一个人——

而且,哎呀,他还说信任理查兹的人格哩!所以理查兹不得不由他自己决定这笔钱应该归谁——

史蒂文森先生相信他如果不是应得的人,就一定会毫不耽搁地把应得的人寻访出来。啊,把人家安排到这种地步,真是可恶——

唉,史蒂文森怎么就不兴把这种疑问去掉呢!他为什么要拖上这么个尾巴?

又是一阵思索。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偏巧是理查兹的名字,而不是别人的名字,在史蒂文森心里留下了印象,使他觉得他是应得这笔钱财的人?这倒像是很不错。是的,这实在像是大有希望。事实上,他一个劲儿往下想,希望也就似乎越来越大——

直到后来,这个理由终于变成了铁证。于是理查兹马上不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了,因为他的内心有一种直觉,认为一个证据既经肯定,就以不再追究为妥。

这时候他心安理得地感到愉快,可是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却老在逼着他注意:当然他是帮过人家的忙——这是肯定了的。可是究竟帮的是什么忙呢?他必须回忆出来——

非等想起了这桩事情,他才能睡觉;因为这才能使他心境安宁,毫无挂虑。于是他想了又想。他想到许多件事情——可能帮过的忙,甚至是大致肯定帮过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