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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不佳……”
他在板凳上坐下来对我说,一般的女人比男人更容易生气,这是女人的天性,好像有位瑞士的有声望的学者做过不可争辩的论证。英国人约翰·斯图尔特·穆勒233也谈论过这个问题。
尼古拉很乐于教导我,一旦有适当的机会,就给我灌输一切对生活必不可少的知识。我如饥似渴地听着他的话。后来我竟把富科234、拉罗什富科235和拉罗什查克林236混为一个人了,我也记不清是谁砍了谁的头:是拉瓦锡237砍了迪穆里埃238的头,还是相反?这位好青年真心实意地要“让我成人”,他深信不疑地承诺要做到这点。可是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别的条件来认真教我。青年人的轻佻和利己主义使他看不见母亲是如何竭尽全力,如何千方百计地操持着家务的;他那位既迟钝又沉默寡言的中学生弟弟就更没有什么感觉了。而我对厨房里的这一套经济和化学的复杂戏法则早已十分精通。我很清楚地知道女主人的那种心机,她每天都得对付填饱自己两个孩子的肚子,还要喂养我这个其貌不扬、举止粗野的浪荡青年。不用说,分给我的每一块面包,都像是压在我心上的一块石头。我开始去找点活干,打一清早我就到外面去了,免得留在家里吃饭。遇到坏天气,我就躲到那块荒地上的地窖里,在那里闻够了死猫死狗的臭味,听着那狂风暴雨式的吼声。这时我才很快地醒悟到,上大学——不过是幻想罢了。当初我要是去了波斯,也许更聪明一些,于是我幻想着自己变成了一个白胡子的魔法家,他发明了一种方法,能使麦粒变得苹果那么大,土豆长到一普特重。总之,我为大地,为这个不仅我一个人被弄得地狱般的走投无路的大地,幻想出了不少有益于人民福祉的好事情。
我已经学会了幻想许多非同寻常的冒险故事和伟大的英雄行为。这对我度过生活中困难的日子很有帮助,因为这种困难的日子实在太多了!我在这种幻想中得到了越来越多的磨炼。我从不等待有外来的帮助,从不期望有偶然的幸运,我的意志逐渐地变得越来越坚强了。生活条件越是艰难,我就感到自己越发坚定,甚至越发聪明。我很早就懂得,人是在不断地同其周围环境的抗争中成长起来的。
为了不挨饿,我常常来到伏尔加河上、码头上,这里容易找到一份能挣到十五到二十戈比的活。在这里,我混在搬运工、流浪汉、混混儿中间,感觉到自己像一块生铁投进了火红的煤火中一样,每天都给我增加了许多尖锐的强烈的印象。在这里,人们在我面前像旋风一样转来转去,有露骨地贪婪的人,有生性粗野的人,我喜欢他们对生活采取激愤的态度,喜欢他们对世界上的一切加以敌视和嘲笑,而对自己却持无忧无虑、毫不在乎的态度。所有这一切亲身的直接感受使我更接近他们了,使我更愿意融入到他们那带刺激的圈子里去。我过去读过勃莱特·哈特239的作品和大量“低俗”的小说,这更激起我对这个阶层人民的同情。
职业小偷巴什金过去是师范学院的一名学生,现在却是一个受尽折磨的肺结核病人,他雄辩地劝导我说:
“你怎么像个姑娘似的腼腆呢?难道你害怕失掉贞节吗?对姑娘来说,贞节是她们的全部财产,而对于你呢,只是一副枷锁罢了。公牛倒挺老实,那是因为它吃饱草料了。”
巴什金一头火红的头发,脸刮得像一个演员,矮小的身体像小猫一样灵活而柔软。他以一个教导者和保护者的姿态对待我,而我也觉得,他是诚心诚意地希望我能获得成功,得到幸福。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读过不少好书,尤其喜欢《基督山伯爵》240。
“这本书里既有目标也有热情。”他说。
他喜欢女色,谈起女人来便津津乐道,眉飞色舞,兴奋不已。从其衰弱的身体里产生一种痉挛,在这种痉挛里有一种病态的东西,令人感到恶心。不过我很留心地听着他说话,我觉得他的话很优美。
“娘儿们,娘儿们!”他唱歌似的说道,黄色的脸皮上泛起了红晕,一双黑眼睛闪着叹赏的亮光,“为了娘儿们我什么都可以去干。女人就像魔鬼一样,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罪孽!再没有什么比跟女人恋爱更美的事了!”
他是一个讲故事的天才,可以毫不费力地为妓女们编造各种关于不幸爱情的委婉动人的小调。他编出的小调传遍了伏尔加河两岸的所有城市。下面一首流传极广的小调就是他编的:
我长得很丑,家里又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