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第15/15页)
“您干吗要知道这个?”
有一回,面包师一边抚爱着那位短腿姑娘,一面用陶醉的声调对我说:
“你出去一会儿吧!喂,你最好到老板妹妹那儿去,干吗要错过机会呢?要知道,大学生们……”
我当时对他说,如果他再说些类似的话,我就用秤砣砸烂他的脑袋。后来我出去了,走到放面粉袋的前厅里。从关得不严实的门缝里我听见了卢托宁的声音:
“我干吗要生他的气呢?他整天啃书本——就像疯子一样生活……”
前厅里,老鼠在吱吱乱叫乱闹,面包作坊里则是那姑娘的哼哼声、呻吟声。我来到院子里,这里无声无息地下着毛毛雨,却依然很闷热,空气中饱和着焦灼的气味——什么地方的森林着火了。这已经是后半夜了。面包房对面屋子的窗户还敞着,从这些房间里透出暗暗的灯光,有人在哼唱:
圣瓦尔拉米275,
头上闪现出光轮,
从天上俯视她们,
是那么笑容可掬……
我想象着玛丽娅·捷连科娃也躺在我的双膝上,就像短腿姑娘躺在面包师的双膝上那样,可是我从心底里感觉到,这是完全不可能的,甚至是可怕的。
整夜,通宵,
他又喝酒又哼唱,
而且呀——啊哟!
还干了那种勾当……
歌声里特别突出了这个深沉的低音的“啊哟!”我两手支在膝盖上,弯着身子朝窗口望去,透过钩花的窗帘,我看见一个方方正正的地下室,一盏小灯罩着蓝色灯罩,照亮了灰色的墙壁。在墙壁前面,面对窗口坐着一位姑娘,她在写信。瞧,她抬起头来,用红笔杆捋了一下垂到鬓角上的一绺头发,两只眼睛眯缝着,脸带笑容,然后慢慢地把信折起来,装进信封里,用舌头在信封边上舔了舔,封上,便把信扔在桌子上。她用比我的小指还要小的食指恶狠狠地点了点信,却又重新把信捡起来,皱着眉头把它拆开,读了读,又把它装进另一个信封里,粘好,并伏在桌上写上地址,然后拿着信像摇晃白旗一样在空中晃了几下,旋转身子,拍着双手,朝放床铺的屋角里走去,随后又从那里出来,脱掉短衫,露出圆圆的像肉蛋似的肩膀。她从桌上拿起灯,又隐没在屋角里。当你看到她独自一个人在活动时,你会觉得她是一个疯子。我一边在院子里踱步一边想:多么奇怪,这个姑娘竟独自一人在小屋里生活。
这时一个红头发的大学生来找她,并用压低的像耳语一般的声音跟她说话。她整个身体缩成一团,显得更小了。她胆怯地望着他,把双手藏在背后或桌子下面。我不喜欢这个红头发的大学生,非常不喜欢。
短腿姑娘一面包扎头巾一面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对我说:
“你进面包作坊去吧……”
面包师一边从柜子里掏面团,一边对我讲述他的情妇是多么令人舒服、痛快和百玩不厌。我却在想:
“这样下去,我该怎么办?”
我似乎觉得,在我身边的某个角落,一场灾难在等待着我。
面包店的生意很好。捷连科夫在计划开另外一个更大的面包作坊,并决定再雇一个帮手。这很好,因为我的工作太多了,累得我晕头转向。
“在新的作坊里你就要升为帮工头了,”面包师对我许诺说,“我去跟老板说,你的工资该提到每月十个卢布。”
我明白,我升为帮工头对他是有利的,因为他不喜欢干活,而我却很乐意干活。疲劳对我有好处,它能消除我的心神不宁,抑制我强烈的性本能的冲动。不过,这样一来,书也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