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姊妹(第3/32页)
屠森巴赫:你原本就不能算数。
索列尼:再过二十五年哪,感谢上帝,你已经不在人间了。说不定两三年以后,你就许一下子中风死了呢,也许,说不定我一发起火来,就给你脑袋里装进颗子弹去呢,我的天使。(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香水来,往胸上和手上洒)
契布蒂金:(笑着)我从来什么也没有做过,这倒是真的。我自从大学毕业,这十个手指头,就没有动过一动。除了报纸,我从来什么也没有看过,连一本书也没有读过……(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份报纸来)你看……比如说,我从报上知道有过那么一位叫作杜勃罗留波夫的。可是他写过什么书,我连一点也不知道……可又有谁知道呢……
地板上传出楼下有人敲叩声。
听……楼下叫我了,有人找我来了。我马上就回来……等一会儿……(一边梳着下髯,仓促地走出去)
伊里娜:说不定他心里又忽然想起个什么念头呢。
屠森巴赫:对了。他是带着一副得意的神气出去的,他一定是要送给你一件礼物。
伊里娜:那可真没意思极了!
奥尔加:是呀,那可讨厌。没意思的事情他可做过不只一件了。
玛莎:“海岸上,生长着一棵橡树,绿叶丛丛……树上系着一条金链子,亮铮铮……”一条金链子……(低唱着站起来)
奥尔加:玛莎,你今天不大高兴啊。
玛莎:仍然低唱着,戴上帽子。
你要到哪儿去?
玛莎:回家。
伊里娜:多奇怪呀……
屠森巴赫:妹妹的命名日,反倒走开了!
玛莎:有什么关系呢……我晚上再来。再见了,我的亲爱的……(吻伊里娜)我再说一次,祝你健康,并且幸福。从前爸爸在世的时候,我们每逢过命名日,家里总要来三四十位军官,那够多热闹啊!可是今天呢,人只有一个半个的,冷静得和在沙漠里一样……我走啦……我今天心里烦得慌,我难受,所以我的话你可不要上心里去。(含着眼泪在微笑)我们过些时候再谈吧,我离开你了,亲爱的,我走啦。到哪儿去呢?我一点也不知道。
伊里娜:(不满意地)咳,就看看你……
奥尔加:(眼里流着泪)我了解你,玛莎。
索列尼:如果是一个男人在高谈哲学,那多少总还有点哲学的或者诡辩论的意思;然而,如果是一个女人或者两个女人掺和进来高谈哲学,那简直就是睁着眼说梦话。
玛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个可怕的人。
索列尼:没有一点意思。“他还没有来得及‘哎哟!’一声呢,熊已经扑到他的身上了。”
停顿。
玛莎:(憋着气,向奥尔加)不要嚎了!
安非萨和托着一块蛋糕的费拉彭特上。
安非萨:这儿,我的好费拉彭特。进来吧,我想你的靴子是挺干净的。(向伊里娜)地方自治会议的米哈伊尔·伊凡诺维奇·普罗托波波夫派来的……送给你这份蛋糕。
伊里娜:谢谢。说我谢谢他。(接过蛋糕来)
费拉彭特:什么?
伊里娜:(提高了声音)说我谢谢他!
奥尔加:奶妈,给他一点点心吃。去吧,费拉彭特,跟她吃点点心去吧。
费拉彭特:什么?
安非萨:咱们走吧,费拉彭特·斯皮里多诺维奇。咱们走吧,我的好……(和费拉彭特下)
玛莎:这个普罗托波波夫,我可不喜欢他,这个米哈伊尔·波塔波维奇,也许是伊凡诺维奇,我记不清了。我们不应该邀请他。
伊里娜:我没有请他。
玛莎:那你做得很对。
契布蒂金上,后边跟着一个勤务兵,端着一把银茶炉;一片惊讶和不满意的喧嚣声。
奥尔加:(两手蒙着脸)一把茶炉!多么可怕呀!(走进餐厅,走到桌子旁边)
伊里娜:伊凡·罗曼诺维奇,我的亲爱的,你这叫干什么呀!
屠森巴赫:(笑着)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吧!
玛莎:伊凡·罗曼诺维奇,你真是一点也不怕难为情!
契布蒂金:我的亲爱的、亲爱的孩子们,我只有你们啦,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们是我最珍贵的啦。我快六十岁了,我不过是一个老废物,一个孤孤单单的、可怜的老头子……我没有一点好处,要有呢,也只是心里对你们这一点点的爱了。不是为了你们,我老早就不在这世上了……(向伊里娜)我的亲爱的小姑娘,我是看着你生下来的……我怀里抱过你……我爱过你死去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