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姊妹(第4/32页)

伊里娜:可是为什么要这样乱破费呢?

契布蒂金:(生了气,含着泪的声音)乱破费……哼,去你们的吧!(向他的勤务兵)把茶炉放到那儿去……(嘲弄的调子)乱破费!

勤务兵把茶炉送进餐厅。

安非萨:(横穿过客厅)亲爱的姑娘们,来了一位军官,是个生人……他已经脱了大衣了,姑娘们,他走过来了。伊里努什卡,你可得跟他和和气气、客客气气的……(往外走着)老早就该吃早饭了……咳!哎呀!……

屠森巴赫:这恐怕就是威尔什宁。

威尔什宁上。

威尔什宁中校!

威尔什宁:(向玛莎和伊里娜)请让我自己介绍介绍吧:威尔什宁。我终于又看见了你们,真是非常地、非常地高兴啊。不过,你们都长得够多大了啊!哎呀!哎呀!

伊里娜:请坐吧!我们见着你也都很高兴。

威尔什宁:(高兴地)我多么高兴啊,多么高兴啊!可说你们是姊妹三个吧?我记得——是三个小姑娘嘛。你们的模样儿我想不起来了,可是你们的父亲,普洛佐罗夫上校,有三个小女孩,我是亲眼看见过的,所以我记得还很清楚,日子过得可真快呀!啊!哎呀,日子过得可多快呀!

屠森巴赫:亚历山大·伊格纳季耶维奇是从莫斯科来的。

伊里娜:从莫斯科来的?你是从莫斯科来的?

威尔什宁:是的。你们去世的父亲从前在那里做炮兵连长,我在同一个旅里当过军官。(向玛莎)你,我现在仿佛有点想得起来了。

玛莎:我可想不起你来了。

伊里娜:奥里雅!奥里雅!(向餐厅里叫)奥里雅,来呀!

奥尔加从餐厅走到客厅来。

你知道,奥尔加,威尔什宁中校是从莫斯科来的。

威尔什宁:这么说,你就是奥尔加·谢尔盖耶夫娜,最大的了……你呢,是玛丽雅……你呢,伊里娜,是最小的……

奥尔加:你是从莫斯科来的吗?

威尔什宁:对了。我是在莫斯科读的书,也是在那儿开始做的事。我在那儿服务了很多年,最后,被派到这里来做炮兵连长——于是,像你们所看见的,我就到了这里了。说实话,你们的样子我是一点也记不得了,我只知道你们是三姊妹。你们的父亲,我可照旧记得很清楚,你们看,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就能又看见他,就跟站在我的面前一样。从前在莫斯科,我时常到你们家里去……

奥尔加:我本来认为自己是谁的名字都记得的,可是现在怎么……

威尔什宁:我叫亚历山大·伊格纳季耶维奇。

伊里娜:亚历山大·伊格纳季耶维奇,你是从莫斯科来的……多么叫人料想不到地高兴呀!

奥尔加:我们就要回到那儿去了,你知道吗?

伊里娜:我们想秋天能到那儿。那是我们的故乡,我们都是生在那儿的……生在旧巴斯曼那雅街。

她们两个人都愉快地笑了起来。

玛莎:看见了一个故乡的人,真是意想不到地高兴啊!(急速地)啊,我现在想起来了。你还记得吗,奥尔加,我们家里时常提起的那个“多情的少校”?你那时候是中尉,正爱着一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口口声声都叫你少校,来和你开玩笑……

威尔什宁:(笑着)是呀,是呀……多情的少校,一点也不错……玛莎那时候你只有两撇小胡子……啊!你可老了多少了哇!(含着眼泪)你可老了多少了哇!

威尔什宁:是呀,大家叫我多情的少校的时候,我正年轻,也正在恋爱。现在呢,可就再也不是那个样子了。

奥尔加:可是你连一根白头发还没有呢。你只是见老,可还没有真老。

威尔什宁:究竟已经是四十三了。你们离开莫斯科很久了吗?

伊里娜:十一年了。可是,你怎么哭啦,玛莎,你这个古怪的孩子……(自己也含着泪)我也要哭了……

玛莎:没有什么。你住的是哪条街呀?

威尔什宁:旧巴斯曼那雅街。

奥尔加:我们也住在那儿……

威尔什宁:我在德国街住过一个时候。我每天从那里走到红营房。半路上,有一座样子很凄凉的小桥,桥底下的水哗哗地流。那叫一个寂寞的人听着,心里真感到万分的悲伤啊。停顿。

然而,你们这里的这条河,却是多么宽阔,多么美丽呀!多么绮丽的一条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