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姊妹(第5/32页)

奥尔加:这是真的,不过天气太冷。这里天气太冷,又有蚊子……

威尔什宁:哪里呀!你们这里的气候又好,又适于健康,是一种真正斯拉夫国度的气候。有森林,有河……还有桦树。这种可爱的、朴实的桦树啊,所有的树里,我是最爱桦树的。住在这里可真舒服啊。只有一样,我觉着奇怪,就是火车站离着这里会有二十里远……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索列尼:我知道。

大家都转过头来看他。

因为呀,车站假如离着这儿很近的话,它就不会有这么远,它既然离着这儿远,那就是因为它不很近。

发窘的沉默。

屠森巴赫: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是个不动声色的诙谐家。

奥尔加:我现在也想起你来了。我想起来了。

威尔什宁:我认识你的母亲。

契布蒂金:她真是一个贤惠的女人哪,愿她在天国安息吧。

伊里娜:妈妈是葬在莫斯科的。

奥尔加:葬在新处女修道院……

玛莎:你们会相信吗,我已经把她的模样儿都有点忘了。所以将来我们也会叫别人忘记的……人们会忘记我们的。

威尔什宁:是啊。人们会忘记我们的。没有一点办法啊,我们的命运就是这样。现在我们认为严肃的、有意义的、最重要的,将来有一天,也都会被人遗忘,或者都会被认为是丝毫无关重要的。

停顿。

有趣的是,我们现在绝对说不出将来什么会被认为是高贵的、重要的,或者,相反地,什么又会被认为是可怜的、可笑的。我们就拿哥白尼或者哥伦布的发现来说吧,最初大家不也认为它们是无用的、可笑的,而同时认为一些自作聪明者的荒谬著作,讲的却是真理吗?所以,可能是,我们这样的生活,我们现在过得这么习惯的生活,将来总有一天会显得是古怪的,不舒服的,不聪明的,不够纯洁的,也许甚至是有罪的……

屠森巴赫:那谁说得定呢?也许将来人们会发现我们的生活是伟大的,而且一提起来就肃然起敬呢?我们现在这个时代,酷刑和残杀已经没有了,也没有外敌的侵袭了。然而,照旧又有多少痛苦的事啊!

索列尼:(尖声地)嘘,嘘,嘘……就光叫男爵大谈哲学好啦,就用不着吃饭啦。

屠森巴赫: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我请你让我安静一会儿……

(换到另外一个座位上去)这有点叫人讨厌,说真的。

索列尼:(尖声地)嘘,嘘,嘘……

屠森巴赫:(向威尔什宁)然而我们现在所受的这些痛苦——真是够多的啦!——却也说明社会的精神水准已经有了相当大的提高了……

威尔什宁:是呀,那自然是。

契布蒂金:男爵,你刚才说,将来有一天人们会发现我们的生活伟大;可是无论如何,人总是渺小的呀……(站起来)就看看我有多么渺小吧。要说我的生活伟大,那很显然只是一种安慰罢了。

后台拉小提琴的声音。

玛莎:这是我们哥哥,安德烈在拉提琴。

伊里娜:我们的安德烈是很有学问的。他将来要当教授。爸爸当初做军人;儿子呢,却一心一意想过研究学问的生活。

玛莎:这是父亲的心愿。

奥尔加:我们今天还取笑了他一顿呢。看样子他有一点在恋爱。

伊里娜:爱上了这城里的一位姑娘。她今天准会到我们家来。

玛莎:啊!你们可真没看见她是怎样打扮的哪!也并不是丑,也并不是式样过时,简直就是恶劣。一种古古怪怪颜色刺眼的黄乎乎的裙子,镶着俗气的穗子,可是呢,又配上一件红上衫。两面嘴巴子擦得红了又红,红了又红!要说安德烈会爱上她,我可不能承认,安德烈多少总懂得些趣味的。我想他这只是为了开开心,为了耍弄耍弄我们的。我昨天听说她要嫁给普罗托波波夫,我们市自治会议的主席。再好也没有了……(走到旁边的门口,喊)安德烈,到这儿来!亲爱的,只来一小会儿!

安德烈上。

奥尔加:我的哥哥,安德烈·谢尔盖耶维奇。

威尔什宁:威尔什宁。

安德烈:普洛佐罗夫。(擦他流满了汗珠的脸)你是炮兵连的连长吗?

奥尔加:你想象一下,亚历山大·伊格纳季耶维奇是从莫斯科来的。

安德烈:真的?那我可得庆贺庆贺你,我的妹妹们马上就会麻烦得你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