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9/13页)
他的眼睛闪现着一本正经的、深信无疑的神色,这使我不得不低下头来掩饰脸上的笑意。
“你看见房顶上的那个广告牌了吗?”
“哦,那是人人都看得见的,”我说。
“那么,你看见那条标语了?”
“我记不得它说些什么,因为当时我很匆忙。”
“噢,也许你不会相信,可那是我帮助老板编出了这条标语。‘如果这是“光学白”油漆,那么这就是您要的白漆,’”他竖起一只手指头引用这条标语,就像一位牧师引用基督教《圣经》中的词句时所做的那样。“因为我帮他想出那条标语,我得到三百美元的奖金。那些喜欢新花样的做广告生意的人,一直想为别的颜色的油漆编点什么标语,谈到彩虹什么的,可是见鬼,他们都白费力气。”
“‘如果这是“光学白”油漆,那么这就是您要的白漆,’”我重复着这句话,不得不赶紧忍住笑,这时幼年时代学会的一行押韵的顺口溜在我耳边回响:
“如果你是白种人,那么你就对得很,”我说。
“说得对,”他说。“至于为什么老板不打算让别人到这个地下室来妨碍我,那还有另外一个理由。他知道许多新来的人所不知道的事情;他知道我们的油漆质量这么好的原因,就是因为卢修斯·布罗克韦甚至在油类和树脂离开容器以前就对它们加压的这种方法。”他不怀好意地笑着。“他们以为既然这里的一切都是机器操作的,那么一切都归结于机器。他们疯了!他们以为这地下室做的工作一点也不重要,就好像我没有把这两只手插进去似的!那些机器只不过是用来烧煮,却全靠这双手才最后出产品。是的,先生!卢修斯·布罗克韦说到了点子上!我把手指头浸在里面,使它的质量变好!来,让我们吃饭……”
“可是那些压力计怎么办呢?”我说,看着他走过去在一只炉子旁边的隔板上拿下一只热水瓶。
“哦,我们在这儿可以照看得到的。那用不着你担心。”
“可是我把午饭放在一号楼那边的衣帽间里了。”
“去拿到这里来吃。在这地下室里,我们一刻也不能离开工作岗位。一个男子汉吃饭根本用不了十五分钟;然后我就说让他接着干活吧。”
门一推开的时候,我就觉得犯了一个错误。穿戴着溅满油漆的漆工帽和工装裤的男人们坐在周围的长凳上,听一个身材瘦弱、像得了肺病似的男人用浓重的鼻音讲话。大家都看着我,当我正要退出来的时候,瘦个子招呼我说:“有许多座位留给迟来的人,兄弟……”
兄弟?这样的称呼,甚至连我在北方住了几个星期之后,听上去都是出人意外的。“我在找衣帽间,”我急速地说。
“你来参加会议了,兄弟。难道没有通知你开会吗?”
“开会?哦,不,先生,我没有接到通知。”
那位主席皱起了眉头。“你们看,工头们没有跟我们合作,”他对其余的人说。“兄弟,谁是你的工头?”
“是布罗克韦先生,先生,”我说。
那些人突然开始焦躁不安地用脚擦地,咒骂着。我察看着周围的情况。有什么不对头吗?难道他们对我叫布罗克韦作先生很反感吗?
“静一静,兄弟们,”主席在桌子上探过身来,用手罩在耳背上说。“你说什么,兄弟,谁是你的工头?”
“是卢修斯·布罗克韦,先生,”我说,把先生这个词省略了。
这下子可是火上加油了。“把他妈的撵出去,”他们喊道。我回过头来,看见坐在房间那一头的一群人把一条长凳踢翻,叫嚷着,“把他撵出去!把他撵出去!”
我慢慢地往后退了退,听见那小个子敲着桌子,要大家遵守秩序。“喂,兄弟们!让这位兄弟说话……”
“我看他像一个卑鄙的工贼。一个装扮得十分巧妙的工贼!”
这句声音嘶哑的话,对我来说就像听到出自一个愤怒的南方人之口的“黑鬼”那个词一样刺耳……
“兄弟们,请安静一点!”主席挥着手说。当我向后伸手去开门的时候,碰在一只手臂上,它猛地抽开了。我放开了手。
“主席兄弟,是谁派这个工贼闯到会场里来的?叫他回答这个问题!”有人要求说。
“不,等一等,”主席说。“别老是抓住那个词不放……”
“叫他说,主席兄弟!”这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行,可是在你们确确实实弄清楚以前,不要随便把一个人叫做工贼。”主席向我回过头来,“兄弟,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人们安静下来,仔细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