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鲁克与《阿尔瑟斯特》(第7/13页)
“还有一段,音乐家可以展示他的才华,如果他有才华的话——该段没有提到矛枪、凯旋、闪电、掠夺、光荣,或是其他任何使诗人痛苦的东西,尽管这些东西或许是低劣音乐家的惟一灵感源泉。
“宣叙调:
一位神甫,由一群残忍的人簇拥……
将把一只罪恶的手,放在我女儿(放在我女儿!)的身上……
“歌曲:
不,我本不该带她来受苦刑,
这样您就不会向希腊人作出双重牺牲!”
难道我们不是已经能看到格鲁克会怎样利用这些诗句了吗?
但是,狄德罗并不是惟一一个把未来改革者的注意力吸引到《伊菲姬尼在陶里德》这一主题上面的人。同样是在1757年的五月,《法兰西信使》发表了阿尔加罗蒂伯爵(Algarotti)的《论歌剧》一文。在本文中,这位熟识伏尔泰和百科全书派学者的伟大艺术家把《伊菲姬尼在陶里德》这首诗收录在内,来证明他的论文中提出的原则。而正如查尔斯·马雷伯(Charles Malherbe)评价过的,这些原则与格鲁克在《阿尔瑟斯特》的序言中阐述的原则如出一辙。
格鲁克很可能知道阿尔加罗蒂的这本小册子,也有可能知道我刚刚引用的狄德罗的文章。百科全书派学者的著作遍布欧洲,格鲁克对它们颇有兴趣。不管怎样,他经常阅读再现百科全书派思想的审美学家J. 冯·索嫩菲尔兹(Sonnenfels)的著作。格鲁克汲取了百科全书派精神的营养,是他们期望中的诗人加音乐家。他应用了所有他们提出的原则;他实施了所有他们要求的改革。他实现了歌剧中诸要素的融合统一,以对大自然的观察作为剧情的基础,以悲剧言辞的抑扬变化作为宣叙调的样板,直接诉诸心灵的旋律,芭蕾场景,以及乐队和演技的改进。他是这场哲学家们为之准备了二十年的戏剧革命的工具。
通过那个时代的画像——胡敦(Houdon)的半身雕像,迪普莱西斯(Duplessis)的绘画,以及一些文字描绘,我们熟悉了格鲁克的外表。伯尼1772年在维也纳、克里斯蒂安·冯·曼雷西1773年在巴黎,莱希阿尔特1782年、1783年在维也纳都留下了这样的描述。
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健壮,中等胖瘦,骨架紧凑,肌肉发达。他的头呈圆形,脸上布满天花留下的痕迹。头发呈棕色,涂了香粉。眼睛是灰色的,小而深陷,很明亮;他的表情总是机智却又生硬。眉毛上挑,大鼻子,丰满的双颊及下颌,粗壮的脖颈。有些特征令人联想起贝多芬和亨德尔。他几乎没有唱歌的天赋,尽管声音听起来富有表现力,但却沙哑。他弹奏羽管键琴的方式是粗鲁、猛烈的,总是在重击琴键,但却制造出管弦乐队的效果。
在社交场合,他总是一副局促、郑重的架式,但他很容易被激怒。曾经见过亨德尔和格鲁克的伯尼对两人的性格进行了比较。他说:“格鲁克的脾气同亨德尔一样凶狠,而亨德尔的脾气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恐怖。”格鲁克缺乏自制力,易怒,无法适应社交场合的习俗。他讲话直率,几近粗鲁。据曼雷西回忆,在格鲁克一次访问巴黎时,一天之内他二十次会同他讲话的人愤慨不已。他对阿谀奉承不在意,但热衷于自己的作品。但这一点并没有影响他公正地评价这些作品。他喜欢的人很少——妻子、侄女,及几位朋友。但是,他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丝毫没有他那个时代的多愁善感。他也憎恨一切夸张的举动,从未过分强调过他的亲人。尽管如此,他仍是一位开心的人,尤其是在饮酒之后——因为他喜欢随心所欲地饮酒、进食、直至中风夺走他的生命。从他身上找不到理想主义,他对人或事都不抱幻想。他喜欢金钱,而且并不隐瞒这一事实。他也非常自私,“尤其是在餐桌上,似乎他认为自己有权吃到最好的美味。”
从整体上看,他属于粗鲁的类型,绝对不是世俗中人,因为他缺少伤感,而是真实地面对生活,注定像一头野猪一样,反抗、击倒许多障碍。对于他的艺术之外的事物,他同样拥有非凡的才智,如果他愿意的话,他会成为一名同样才华出众的作家,因为他的笔端充满了尖锐、刻薄的幽默,打垮了巴黎的评论家,粉碎了《竖琴报》(La Harpe)。他具有如此革命,共和的精神,没有人在这方面比得上他,刚一到达巴黎,他就以没有哪位艺术家敢于尝试的方式对待宫廷和上流社会。在《伊菲姬尼在陶里德》上演的第一天晚上,在邀请了国王、王后及所有朝臣之后,他在最后时刻宣布演出不能进行,因为歌唱家们还没有准备好。尽管这违反了惯例,人们议论纷纷,但演出仍被推迟。他曾同埃南王子争吵,因为他们在一次晚会上相遇时,他没有正确地问候埃南王子;格鲁克说的是:“德国的习俗是只向尊敬的人起身致意。”没有什么事情能促使他道歉;不仅如此,如果埃南王子希望见到格鲁克,他只能亲自出马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