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鲁克与《阿尔瑟斯特》(第9/13页)
千万不要以为这场令格鲁克永垂不朽的抒情性戏剧革命始于他到达巴黎之日。从1750年开始他一直为之做准备,在那段快乐的日子中,他的意大利之行,以及他对他于同年迎娶的玛丽安妮·佩丹的爱,激励他创作了大量崭新的音乐。正是在那时,他构想了在意大利歌剧中尝试新戏剧改革的方案,他想努力连接和发展歌剧的剧情,并使其统一起来;他想使宣叙调更富戏剧性,并且从大自然本身中寻找灵感。我们不能忘记,1762年的《奥菲欧与尤丽狄茜》与1767年的《阿尔瑟斯特》都是意大利风格歌剧——格鲁克称之为“新型的意大利歌剧”;根据格鲁克自己承认,这些歌剧革新的首要功绩属于一位意大利人,来亨的(Leghorn)拉尼伊奥·达·卡尔查比奇(Raniero da Calzabigi);他是这些歌剧脚本的作者,对所需的戏剧改革比格鲁克本人有更清晰的概念。但是格鲁克在创作了《奥菲欧》之后,又回到了传统形式的意大利歌剧上去,创作了《克莱利亚的凯旋》(1763)和《台里马柯》(1765),还有两部由梅塔斯塔西奥作词的康塔塔。在他到达巴黎之前,即在创作《阿尔瑟斯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的作品风格还是意大利式的。当他着手进行改革时,这些改革并不是针对法国或德国歌剧,而是针对意大利歌剧。他使用的素材纯粹是意大利的,并保持到最终。
通过歌曲,即抒情曲(Lied),格鲁克开始了他对法国歌剧的改革。
克洛普施托克收集了格鲁克1770年创作的抒情歌曲及颂歌。格鲁克非常钦佩此人。他们于1775年在拉施塔特相识,他为此人及此人的侄女玛丽安妮演唱过其中一些歌曲,以及由他配乐的《弥赛亚》的一些片断。这部歌曲集很薄,从艺术角度看没有多大价值。但是,从历史的角度看,它是相当重要的,因为它提供给我们莫扎特和贝多芬所设想的那类抒情歌曲的最早范例——也就是那些对诗歌进行集中表达的简单旋律。
必须注意的是,格鲁克是在《阿尔瑟斯特》和《伊菲姬尼在奥里德》之间,即在他准备来巴黎之时,投身到这种作曲形式中去的。仔细翻阅一下《奥菲欧》或《伊菲姬尼在奥里德》的乐谱,你会发现有些曲调是真正的抒情曲(或“艺术歌曲”)。比如奥尔菲斯的哀叹。“我的爱情目标”,在第一幕中重复了三遍,即属于抒情曲。《伊菲姬尼在奥里德》中也有许多类似的短歌曲:如克吕泰涅斯特拉在第一幕中的“我多想看到这些谄媚的尊崇”,这首歌就非常近似贝多芬的抒情歌曲“致遥远的爱人”。第一幕中伊菲姬尼几乎所有的歌曲,例如“Les voeux dont ce peuple m' honore”;以及第三幕中的“Il faue de mondestin”,以及“Adieu, Conservez dans votre âme”——这些歌曲或者是如贝多芬创作的小幅音乐素描,或者是按照卢梭的精神创作的浪漫曲——发自内心并直接诉诸心灵。整体上讲,这些作品的风格更接近喜歌剧,而不是法国歌剧。
如果我们记得一段时间以来,格鲁克一直在尝试创做法国喜歌剧的话,那么上述情况就一点也不奇怪。从1758年到1764年,他大约创作了十二部法语的法国喜歌剧。对于一名德国人来说,这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因为作品需要优雅、轻快、生动而流动的音乐风格。这是格鲁克一次绝佳的锻炼机会;在大约十年中间,他学会了如何把握法语的精髓,如何全面了解我们法国人抒情的源泉。他在这类作品中显示出非同寻常的技巧。这些喜歌剧作品有《斧头岛》(1758),《假奴》(1758),《中了魔法的树》(1759),《被困的西斯里》(1759),《挨罚的酒鬼》(1760),《受骗的法官》(1761),《意外的遭遇或麦加朝圣者》(1764)。其中最著名的是《意外的遭遇》;据勒萨日(Lesage)说,它是由当古尔创作的歌词。文字部分非常轻松,也许太轻松了;但是它适合这类令人愉悦,没有矫饰的作品。然而,在这些相当微不足道的作品中,却有一些迷人的曲调,是莫扎特的《后宫诱逃》的前兆。事实上,莫扎特一定受到了这些乐曲的启发,因为在《麦加朝圣者》中,人们发现了莫扎特式的欢笑,他那健康的快乐,甚至他那微笑的同情。更妙的是,这些剧中的一些章节具有安详的诗意(例如歌曲“小溪”),把春的梦幻带给人的心灵。另一些风格更宽广的歌曲(例如第二幕中阿里的歌曲“我爱的一切都葬入坟墓”),从中人们会发现奥尔菲斯哀叹的回声。但是,这些作品处处都有清晰、适宜、收敛,及其他非常法国化的品质。
格鲁克的这些作品必定使百科全书派感到满意,因为他们支持喜歌剧、简单的歌曲、非学究式的音乐和能为所有人理解的流行音乐戏剧。格鲁克十分清楚这些,在访问巴黎之前,他就开始把他的许多改革观念建立在卢梭的理论基础之上。一到达巴黎,他就同卢梭取得联系,全心取悦于他,而对公众的意见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