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8页)
虽然阿嬷告诫我不要先动手,我们之间不言而喻的荣誉准则很容易让其他人来替你先动手。如果你真的想和某个人干上一架,你只需要用脏话侮辱他的母亲就可以了。有人跟你说了一连串的侮辱之后,如果你溜掉了,在那些“乡下人”眼中那就意味着你丢掉了自己的荣誉和自尊,甚至连朋友们都不再理你了。回到家,你也不敢和家里人提起你在外面给他们丢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几年过后,阿嬷关于打架的看法也发生了改变。在三年级的时候,有次我在赛跑中输了,面对胜者的奚落,我只能想到一种应对方式。如果不是旁边暗藏着的阿嬷及时介入,我和那小子之间肯定又要上演一场校园全武行。她严厉地问我是不是忘记了她说的,即正当的打架只能是防御性的。我不知如何回答,几年前对于那条事关荣誉的没有明说的打架原则她可是认可的。“有次我和别人打架,你可是说我做得不错。”我跟她说。“好吧,那时我错了。你不能打架,除非是万不得已的时候。”这事儿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为阿嬷可是从不承认错误的。
又过了一年,我发现我们班的恶霸总是针对一位受害者,一个我很少跟他说话的怪小孩。因为我之前在打架上的“辉煌战绩”,我基本上没挨过欺负。而像大多数孩子一样,只要那个恶霸不欺负我,我也就知足了。可是有一天,我无意间听到了他对他的受害者说的一些话,当时我有一种为这个可怜的孩子出头的强烈冲动。我觉得那个受害者太可怜了,他看起来被那个恶霸莫大地伤害了。
当天放学后,我和阿嬷提起这事时忍不住哭了起来。我觉得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因为自己没有勇气帮那个可怜的孩子辩护。当别人让他生无可恋的时候,我就坐在那里听着。阿嬷问我有没有把这事告诉老师,我的回答是肯定的。然后她就说出了一番我永远不会忘记的话:“有时候,宝贝,你得动手,即使不是出于保卫自己。该出手时就出手。明天你得为这个孩子出头,等到该为自己出头的时候也不要犹豫。”接着她教了我一招:快速而又猛烈(记得要用上臀部的力量)地一拳准确打在肠子的位置。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我感到紧张,希望那个恶霸今天能歇一歇。但是,当我们班像往常一样吵闹地排队打午饭时,这个恶霸——他的名字是克里斯(Chris)——问我关注的那个可怜孩子那天想不想哭。“闭嘴,”我说,“别欺负他了。”克里斯走向我,推了我一把,问我想怎样。我走到他正前面,右臀一扭,冷不防地一拳打到他肚子上。他立刻特别吓人地跪了下来,看起来已经不能呼吸了。当我意识到自己真的伤到了他的时候,他已经在一边咳嗽一边喘气了。他甚至还吐了一点血。
克里斯到校医那儿去了,当我确信自己并没有杀死他,不会被警察逮捕的时候,我立马就想到了学校的管理制度:自己会不会被休学或开除呢?会被休学多久呢?当其他孩子们在课间玩耍时,克里斯被学校护士送了回来,老师把我带到了教室。我当时以为她会跟我说她已经给我父母打过电话了,而我就要被学校踢出去了。反而,她教育了我一番关于打架的事,然后让我在教室里练字,不能在外面玩。我有时候也在想,她是不是因为学校工作的限制而不能适当地管教那个班里的恶霸。不管怎样,阿嬷是从我口中听到的这次打架的事,还表扬我做得非常好。这是我最后一次打架。
虽然我那时发现身边的事情并不都是完美的,但是我们家的问题与周围大多数家庭一样。是的,我父母的争吵非常激烈,但其他人的父母亦是如此。是的,我的外祖父母在我生命中的角色与我母亲和鲍勃一样重要,但乡下人的家庭就是这样。我们过得并不是那种单核小家庭的平静生活。我们的生活吵吵闹闹的,有许多阿姨、舅舅、外祖父母还有表兄弟姐妹。这就是我所得到的生活,而我那时是一个相当快乐的小孩。
大约在我9岁的时候,我家的事情开始变糟了。母亲和鲍勃受够了阿公经常的出现和阿嬷的“干预”,于是决定搬到普雷布尔县去住。普雷布尔是一个人口稀少的农业县,离米德尔敦大约35英里。尽管我那时仍是一个小男孩,但仍能看出这是所能发生在我身上的最糟糕的事情了。阿嬷和阿公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们帮我完成作业,每当我表现良好或是完成一项困难的功课时都会用好吃的来慷慨地奖励我。他们还是我们家的看门人。他们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人——不管什么情况下外套口袋里和汽车座位下面都有上膛的枪的乡下老头老太太。他们让坏人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