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8页)
“小学生面临压力的迹象往往体现在身体的疼痛上,比如说肚子疼、头痛和其他地方疼。”一位关注遭受家庭创伤的孩子的学校管理人员如是说,“这些学生可能会发生行为上的变化,例如易怒、攻击性和爱生气。他们的行为可能反复无常。这种学生在学校的成绩可能会发生变化,上课时的注意力和专注度会受到影响,逃课的时间也会增加。”可是在当时的我看来,自己只是患上了便秘症,或是仅仅是非常讨厌自己所在的新地方。
母亲和鲍勃之间的争吵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那些我曾见识到的发生在别的家庭里的争吵和大呼小叫也是罄竹难书。我和邻居家的朋友在他们家后院玩耍时经常能听到他父母之间的吵闹,那时我们就会跑到巷子里去避避风头。阿公家的邻居喊叫的声音太大了,以至于我们在阿公家房子里都能听到。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常见了,所以阿公总是说:“该死的,他们又开始了。”有次我在当地一家中国自助餐馆看到,一对年轻夫妇之间的争执升级成了一场由脏话和辱骂组成的交响曲。阿嬷和我也经常打开她家一侧的窗户,以听清楚她邻居帕蒂和男友间激烈的争吵。看到人们互相侮辱,互相大喊大叫,甚至偶尔动手打架就是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过段时间,你可能都不会注意到了。
我一直以为这就是成年人之间互相说话的方式。当洛莉姨妈嫁给丹之后,我总算是见识到了一个特例。阿嬷总是说丹和莉姨之间之所以从不互相大喊大叫,是因为丹这个人很特别。“他是个圣人。”阿嬷总是说。随着我们慢慢地了解丹的整个家庭,我意识到,这是因为他们家的人对待彼此更为友善。他们从不在公众场合对彼此大喊大叫。我也能明显感觉到他们在私下的场合也不会大喊大叫。我当时觉得他们都是骗子,可是莉姨的看法却不同:“我就是觉得他们一家人都特别奇怪。我知道他们都很真诚。我想他们大概是真诚的奇怪吧。”
母亲和鲍勃之间无休止的争吵简直是我的一场梦魇。哪怕到了现在,只要一想起他们的争吵我还会紧张,心跳开始加速,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当我尚年幼时,我一心想的就是逃离——从这样的争吵中隐身逃走,到阿嬷家去,或是直接消失。但是,我并不能隐身逃走,因为这样的争吵无处不在。
久而久之,我甚至喜欢上了这种戏剧性的场面。我不再躲避,而是跑到楼下或是耳朵贴着墙壁来更好地听到。我的心跳仍然会加速,但是带着一种期待的心态,就像是自己在篮球赛上将要得分一样。甚至在那次有点太过火的争吵时——就是我以为鲍勃要打我的那次——我也不像是一个勇敢地站出来干涉的孩子,而更像是一个看热闹离得太近的观众。这种我所痛恨的东西已经成了一种精神上的毒药。
有天,我从学校回来的时候看到阿嬷的汽车停在车道上。这肯定是个不祥之兆,因为她从来没有不打招呼就到我们普雷布尔县的家里来。她这天开了个特例,因为我母亲自杀未遂后被送到医院了。虽然那时的我已经目睹了身边世界发生的太多事情,我那11岁的眼睛还是漏过了太多。母亲在米德尔敦市医院的工作中遇到并爱上了一个当地的消防员,并开始了一场持续多年的婚外情。那天早上,鲍勃向她对质这桩婚外情,并要求离婚。母亲开着她那崭新的小货车飙车,并故意撞在了一根电话线杆上。至少母亲是这样说的。阿嬷对此事有自己的理解:母亲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想分散大家对她偷情和经济困难的注意力。正如阿嬷所言:“谁会他妈的想开车把自己撞死呢?如果她真想自杀,我那里有那么多把枪呢。”
琳赛和我大致上听信了母亲的说法,而我们最大的感觉就是松了一口气——母亲并没有让自己受多大的伤,而她这次自杀未遂也可以给我们在普雷布尔县的生活画上一个句号。母亲在医院就待了不多几天。不到一个月,我们就搬回了米德尔敦。与之前相比,我们离阿嬷家又近了一个街区,我们的生活中也少了一个男人。
虽然回到了熟悉的家庭,但是母亲的行为却变得越来越古怪。那时对于我们来说,母亲与其说是一个家长,倒不如说是一个室友。更有甚者,在我们三个当中——母亲、琳赛和我——母亲是最让人头疼的那个室友。每次我上床睡觉后,都会在差不多午夜的时候被吵醒一次,那是琳赛从外面回家了,青春期的孩子难免如此。等到了凌晨两三点,我还得被吵醒一次,那时母亲才回家。她交到了一帮新朋友,其中大多数年纪比她要小,而且没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