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型战争(第7/32页)

比较具有象征意义的礼物放在一个玻璃柜里。这些是白银打造的破除传统的工具:两把银质大锤及两根银质拐杖——形状与佩里雅尔老年时所用的拐杖一样。

目前,佩里雅尔运动由维拉曼尼先生领导。他是佩里雅尔青史之名的延续者,其生前遗物的守护人。带我看大锤和拐杖时,他笑着向我提起一句谚语,他说这是梵文古谚:“眼镜蛇之毒仅在舌头,婆罗门之毒遍布全身。”这句谚语又引出另一则——维拉曼尼先生说这是众所周知的印地语谚语:“如果你碰到一个婆罗门和一条蛇,先杀掉婆罗门。”(先前我听过这则谚语的另一种讲法,那时人家告诉我说它是东南亚家喻户晓的谚语:“如果你在森林里碰到一条蛇和一个印度人,先杀掉印度人。”)

破除传统的象征之后就剩下王位的象征了。佩里雅尔常被称为泰米尔纳德的白须国王。南方的某个城镇曾经送给老人家一个有花饰的白银制成的王座。现在,这王座和另一城镇的拥护者所送的银质王冠就摆在一个玻璃柜里。另一样礼物是一支银质令牌,其顶端刻着佩里雅尔和佛陀的小头像。在另一个玻璃柜里还有几把银质弯刀。

这间大展览室的四面墙壁于天花板正下方悬挂着三十三幅连环油画,画作内容描绘出佩里雅尔漫长一生的事迹。就跟《圣经》中的图画一样:你得先知道其中的故事,才看得懂这些画。一旦你知道了,那么佩里雅尔的所有事迹就都呈现在你眼前:一九○四年,佩里雅尔在贝那拉斯做裸体的遁世者,找得到什么就以什么果腹;十年后,佩里雅尔在家乡小城镇参与地方政治;一九一九年,佩里雅尔加入国大党;一九二四年,佩里雅尔在喀拉拉活动,为非婆罗门争取进入寺庙的权利;过后不久,佩里雅尔致力于废除国大党学校中的种姓差别;一九二五年,佩里雅尔发起自尊运动,这时他开始穿黑色衬衫;一九三二年,佩里雅尔访问德国,跟“德国无神论者”在一起;同年,佩里雅尔与俄国的疗养院员工在一起;一九四三年,佩里雅尔与真纳⑥先生(主张成立穆斯林巴基斯坦)、安贝卡博士(要求一个属于不可碰触者的独立国家,称作达利特斯坦)一起讨论独立后印度国土分割的问题,他本人希望在南方建立一个属于达罗毗荼的非婆罗门国家,其名称将叫达罗毗荼斯坦。较晚期图画的内容包括佩里雅尔于独立后的一九五二年用油漆把南方各地火车站的印地文站名涂掉;一九五三年他摧毁伽尼萨——即象神欢喜天——雕像,借此证明它们只是泥塑的东西,没什么可怕的;一九五七年,他用油漆将一个写着“婆罗门大饭店”的招牌上的“婆罗门”三个字涂掉——这里的“婆罗门”指素食,与表示荤食的“军用”相对;同年他烧毁了印度宪法。

他在漫长的一生中永远一心一意、孜孜不倦。维拉曼尼先生把他的一些私人用品陈列在房间中央的另一个玻璃柜里:他的手电筒,他的眼镜,他的不锈钢餐盘,他的病床便盆及注射器等医疗用具。这些几乎像是甘地的遗物,如果佩里雅尔没有留下其他东西的话,它们可就充分体现了甘地精神。但是,他留给信托基金的财产,包括佩里雅尔提达尔所在的那一大块市区土地,却有数百万的价值。而且,自他死后十五年来,这价值又增加了好几倍。

尽管他爱好美食,尽管他吃肉,他的专注和偏执却带有一些类似纯真的成分,而正是这特质使他成为与甘地相反的角色。但是,那个角色却只因为世上实际存在着一个甘地才具有意义。甘地在其一生中持续变化与成长。在本世纪的前四十年,也就是从三十岁到七十岁之间,他不断探索政治及宗教的新形态。这探索使他具备普世的意义,因此,纵使人们跟甘地的政治行动没有什么牵扯,他们仍然可以把他的探索当作指标,佩里雅尔是地方性人物,他一直只有一项主张。因为有了甘地、国大党及独立运动,他的主张才会有它实际上发挥的力量。他借力于一股非常强大的潮流。可能就是因为这点,我才从未听过他的名字。

带我去参观佩里雅尔提达尔的是住在马德拉斯的作家沙达南·梅农,他也向我提供了了解佩里雅尔的生平和运动所需要的背景知识。

沙达南说,在英国治下,将近十九世纪末时,婆罗门种姓在一个领域里取得了他们已有一段时间未曾享有的优势。他们在印度的社会生活、专业以及民族主义运动的开创上占有主导地位。但是,马德拉斯邦(包括泰米尔纳德及其他地区)面积很大。马德拉斯市是个海港,而且,随着邦内的经济增长,开始有杰出人士从其他中阶种姓崛起。这些中阶种姓人士很多是像佩里雅尔家人那样的有钱人,很多是地主,有些能够把他们的儿子送到牛津和剑桥求学。一旦这类人从中阶种姓崛起,古老的婆罗门种姓禁制便难以维持。佩里雅尔所做的就是把这种摒弃传统的态度引到非婆罗门的广大群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