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型战争(第8/32页)

沙达南说:“他从文化层面进行沟通。推行自尊运动,同时创办了三四种报纸。他们很重视教育。在三十年代,运动所使用的方式是团体讨论,不是由上而下说教。某个受过教育的义工会前往市内的贫民区或村中的广场,在那里开始朗读报纸。没过多久,他四周就来了一大群人。他会根据自尊运动的概念来解释他所读的内容。直到今天做法还是如此。这种方式——这种党干部和群众的面对面接触——到现在还是支撑DMK的骨架。其他政党没有这套做法,他们连试都没试过。我记得我在六十年代曾前往住处附近一个地方,在那里观察一位DMK的党员。他会在傍晚六点半准时抵达,带来党报、一份英文报纸和另一份泰米尔文报纸。他会点起一盏防风煤气灯,坐在只有四根柱子和屋顶的棚子里,然后开始大声朗读。他的听众有一百五十人之多。”

这运动的理性主义信念有多深厚或多重要?人们摒弃造物主或众神祇到什么样的程度?

沙达南说,这理性主义运动本身长期以来已经成为一种可笑的姿态。不过,该运动衍生出来的政治团体DMK却得到了政权,而且,这还导致了一场巨变。

沙达南说:“DMK在一九六七年取得了政权。”——我二度来到马德拉斯的那一年,当时我到迈拉波蜜糖家那栋两层房子里跟他和他父亲见面,蜜糖向我提到预言书——“他们在政府里新设了一个部,叫‘印度教暨慈善基金管理部’(Hindu Religious and Charitable Endowments),简称HR&CE。HR&CE部长管理属于印度教寺庙及基金会的巨大资源。土地、固定资产、珠宝——每间寺庙都有非常多的珠宝:神像上头的,还有每天信徒捐献的。对寺庙的捐献是不具名的,因此根本无法查证。寺庙的财产无法估算。你怎么确定一尊十世纪的湿婆神像值多少钱?HR&CE成立了,然后——这件事跟政府在做的可是两码事——有人开始把神像偷走,用复制品顶替。考古学家最近指出寺庙神像大规模被赝品替换的情况。原物已经流入世界各地的私人收藏家手中。”

“DMK对这不在乎吗?那不也是他们的艺术品?”

“DMK不会在这上面浪费心神,他们是在对付敌人。在那同时,新政府开始执行一项政策,把寺庙土地分配给没有土地的人。不过,这是有名无实的政策。有人可以提出一份包括两百人的名单,宣称其中每个人都分配到一英亩的寺庙土地,而实际上那些土地可能都落入了一个人或政党的手中。老百姓什么都没得到。”

在沙达南话中,这种行径是“打劫”寺庙。他所使用的“打劫”要依照通行于印度的意义来理解——这个词源自印地语,而这事实多少反映了印度历史的某些特点。婆罗门是否因此变穷了?

“在大多数寺庙里,婆罗门变成只是仪式的主持者,也就是祭司。贫穷的情况肯定是有的。”但依照沙达南的说法,比较重要的是寺庙被贬损的事实。“人们原先所设想的寺庙大体上是社会机构。每座寺庙都有学校、谷仓、大型蓄水设施——寺庙水池就是这样来的——医院、牛舍。寺庙也赞助艺术。但是DMK把不同的东西硬扯在一起。他们把寺庙等同于某种压迫,于是寺庙都被一视同仁地破坏了。”

DMK运动声称它跟古代非婆罗门的泰米尔纳德——特别是注辇国⑦八世纪至十世纪的历代皇帝——有历史关联。但根据沙达南所说,这也是空口说白话,不符合历史事实。

“注辇国王室施行民主——如果你能想象在封建体系内也能有民主的话。但他们也是那地区的帝国主义者。DMK运动以注辇国王朝为其象征时,只体现了泰米尔帝国主义那个层面,没有别的。根据记载,注辇王族文化水平很高,写过天文方面的书,也赞助过艺术。DMK所引用的注辇国象征却与这些无关。历代注辇国王在坦朱雷地区兴建了令人称奇的灌溉系统。DMK从未关心过灌溉问题。”

由于他们的狭隘心态、地域主义和种姓情结,其他方面也恶化了。英语水平下降了。在中央政府任职的泰米尔纳德人减少了。现在,邦内的中央政府官员有许多是外地人。就连泰米尔语也退化了。

“这个运动已经不再有创造力。泰米尔语变成了无法表达现代观念的语言。它是化石语言,这可以从泰米尔语报章杂志的素质中看出。其中大多是琐碎空洞之物。

“这运动还占有一席之地,但如今它一再重复的就是这些可笑的姿态,其结果是出现了一套贫瘠的图画。你看到床上那幅佩里雅尔的贴版画像。后来,制作那种画像的创意也被用于运动里的其他政治人物——即DMK以及从它其中衍生出来的政党的领导人物。他们在八十英尺高广告牌上被画成一个个巨人,而他们已经丧失的东西就由这玩意儿来取代。而且,宗教方面或新兴宗教方面的运动在泰米尔纳德邦变得更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