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个女人 第五章 老实人的窘困(第5/6页)
“他就此一天天衰弱下去,不久便听说他去世了。”
“你们觉得他去世的时候会很痛苦吗?”克里斯廷问。
“噢,不会;完全是另种样儿。他毫无心灵的痛苦。他真幸运,成了万能的上帝的人了。”
“可其他人呢——费厄韦先生,你觉得他们会很痛苦吗?”
“那要看他们是否害怕了。”
“我可一点不害怕,我感激上帝!”克里斯廷紧张兮兮地说道。“我很高兴我不怕,这样到那时候我就不会感到痛苦了……我想我不会害怕的——不过如果我害怕了也没办法,我可受不了那份痛苦。我只希望到时我能不害怕就好了。”
一阵凝重的沉默,这时,蒂摩西打没遮没挡的窗子往外望去,他说,“咦,那个小篝火是怎么回事儿,就是挨近老船长维伊家的那个!真怪,这篝火老烧得那么旺,一点没变过。”
所有人的眼光都往窗外望去,没人留意到怀尔德夫赶紧掩饰起了他脸上即刻闪现一下的神情,那神情表明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点不错,就在远处昏暗的荒原山谷,雨冢的右边,确实能看见那火光,小小的,但跟先前一样,篝火烧得很稳,一点不见减弱。
“那火点得比我们的篝火还早,”费厄韦顾自说下去;“可这会儿周围所有人的篝火都熄了,它却还亮着。”
“不定那火烧得真有点名堂!”克里斯廷喃喃自语道。
“什么名堂?”怀尔德夫不客气地问道。
克里斯廷正在想东想西,一时间没作出回答,蒂摩西帮他作了回答。
“先生,他的意思是,住在那儿的那个黑眼睛的俏人儿,有人说她是个女巫——没办法,我只能在这么个漂亮的姑娘头上加上这么个称呼——她总是显得那么傲慢,古怪;说不准她真是个女巫呢。”
“如果她不介意的话,我倒真想向她求婚,哪怕她那对蛮横的黑眼珠会给我带来厄运也无所谓,”坎特大爷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爹,你别这么说!”克里斯廷恳求道。
“唔,哪个男人同这女人结了婚,那真会让人眼花缭乱,他也就不必在他最好的客厅里去挂上一幅不同寻常的美人画了,”费厄韦清脆地说道,狠狠喝了一大口蜜酒,放下了大酒杯。
“而且也得到了一位像北极星一样深沉的伴侣,”萨姆说罢,举起酒杯,喝光了杯里仅剩的那点酒。
“哟,说真的,我想我们该走了,”汉弗莱说道,看了看空酒罐。
“不过我们不该给他们再献上一首歌吗?”坎特大爷说。“我就像一只鸟儿,张口便来词儿!”
“谢了,大爷,”怀尔德夫说。“可我们现在不想再烦扰你们了。过几天再唱吧——到时候我会举办个晚会的。”
“等着瞧吧,我会学会十支新歌到时来唱,要不我就什么也算不上了!”坎特大爷说。“你尽可相信,我不会就此告辞,让你失望的,怀尔德夫先生。”
“我完全相信你,”这位先生说。
说罢他们就离去了,并祝愿他们的男主人新婚愉快健康长寿,如此这般又耽搁了一些时间。怀尔德夫将他们送到门口。门外便是那一大片向上延伸而去的荒原,在他们的脚下便是一片无际的黑幕,直抵天际,那儿第一次可以看见一个形体出现在雨冢低处的前部。由挖泥煤的萨姆带头,一行人鱼贯隐入浓郁的夜色中,各自寻路回家去了。
等到听不见荆豆摩擦他们的裹腿发出的簌簌声,怀尔德夫才踅回他让托马茜和她姑妈呆在那儿的那间房里。女人们不见了。
她们要离开这儿的唯一出路便是后窗;果然,窗户大开着。
怀尔德夫自嘲地一笑,思忖了一会,百无聊赖地回到前室。他的眼光当即落在了壁炉台上的一只酒瓶上。“唉——老道顿!”他喃喃自语道;又走到厨房门口大声嚷道:“有人吗,谁能帮忙带点东西给老道顿?”
没人应答。房间空寂无人,帮他干杂活的那个小伙子已经睡了。怀尔德夫踅回屋,戴上帽子,拿起那酒瓶,离开了家,他将门锁上,因为今晚客店里没旅客。一走上小径,迷雾冈上的那堆小篝火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我的小姐,你还等在那儿吗?”他喃喃说道。
不过,他当下并没朝那个方向走去;而是朝那小山的右边拐去,他在一条车辙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一座小屋走去,跟荒原上所有住家一样,此时唯有从小屋卧室窗户里透出的一点微弱光线,才能让人看出小屋所在的位置,这便是扎扫帚的奥利·道顿的家,怀尔德夫走了进去。
楼下一片漆黑;不过他摸索着找到了一张桌子,他将那瓶酒放到了桌上,再过一分钟他便又出现在荒原上。他站直身子朝东北面那不熄的小篝火望去——那堆篝火高踞于他的头顶上方,不过没有雨冢那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