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1970)(第3/6页)
我注意到,您没有将W. C. 菲尔兹列入您所认同的人之中。
出于某种原因,他的电影没有在欧洲放映,我在美国也没有看过他的片子。
哦,相比之下,菲尔兹的喜剧片更具有美国特色,我猜想,也更少在国外上映。从电影说到剧照,我注意到照片在书中,如《洛丽塔》和《斩首之邀》中没有得到正面的评价。(不是指双关语,没有双关!)现在您会在机械的进程和艺术的灵感之间作传统的区别吗?
我不会作这种区别。机械的用笔可能在一幅可笑的画中存在,而艺术灵感则可以在一个摄影者对景物的选择和观看方式中找到。
您曾经告诉我,您天生是个风景画家。哪些艺术家对您最有意义?
哦,有许多。在我年轻的时候,我最欣赏俄国和法国画家。还有英国艺术家,如透纳。在《爱达》中提及的画家或绘画多半因最近的迷恋所致。
阅读和重读您小说的过程是一种感知的游戏,一种与小说家幻象的对峙。在好几部作品(如《微暗的火》、《爱达》)中,您提到了幻象绘画。您能就幻象画派固有的愉悦说点什么吗?
一幅优秀的幻象画至少表明画家没有欺骗。那些推销花体字来忽悠庸人的江湖骗子并无才华或技巧来画一根钉子,更不用说画钉子的影子了。
您对立体主义的拼贴怎么看?那也是一种幻象艺术。
我可不这么认为,它没有任何的诗意,而一切艺术都应具有诗意,无论它是文字还是音乐作品。
《普宁》中的艺术教师认为毕加索是一流的,尽管有他的商业怪癖。《微暗的火》中的金波特也喜欢毕加索,为装饰他租住的房子,选用了“一幅可爱的毕加索早期画作:尘世男孩牵着雨云马”,您的金波特式的询问者记得在您的书桌上放着一幅毕加索作品《烛台、水壶和搪瓷锅》的复制品(金波特作为国王当政时在墙上也挂着这幅作品)。您欣赏毕加索哪些方面呢?
构图、高超的技巧和素淡的颜色。然而,从《格尔尼卡》开始,我对他的作品就不怎么感兴趣了。我不喜欢毕加索晚期的草率之作。我也讨厌晚期的马蒂斯(2)。我非常欣赏的一位当代艺术家是巴尔蒂斯(3),虽然不仅因为他画了那些洛丽塔式的尤物。
您的《艺术中的蝴蝶》一书进展如何?
我仍然按我自己的节奏在撰写一本插图的《艺术中的蝴蝶》,从古代埃及到文艺复兴。这纯粹是一种科学的爱好。在追溯和辨认古代画家描绘的蝴蝶的过程中,我找到了一种昆虫学上的快感。单单那些可辨认的图画就很吸引我。一些可能解决的问题是:某些品种在古代和现代一样普通吗?在一个五百年之久的蝶翅的样本中能识别出进化的细微变化吗?我得出的一个简单的结论是:无论老马蒂斯的笔触多么精巧,都不能与19世纪一些科学图书的插图作家媲美。老马蒂斯不知道不同的品种,翅脉的排列也是不同的,他也不会费心去了解它的结构。这就像画一只手,对它的骨骼一无所知,或确实没想到有什么可了解的。某些印象主义画作经不起细看。只有目光短浅的人才会原谅出于无知的含糊不清。在高级艺术和纯粹的科学中,细节就是一切。
画蝴蝶的艺术家是哪些呢?也许他们没有您赋予这种昆虫的象征多吧?
在老一辈画蝴蝶的大师(显然由他们的学徒在附近的花园里用网,或更确切地说用网兜捉蝴蝶)中,有波希(4)、布鲁格尔(5)、丢勒(6)、波尔波拉(7)、西格斯(8),等等。昆虫绘画或者是静物画(花卉或水果)构图的一部分,或者属于传统宗教画中一个更生动的细节,如丢勒、詹蒂莱的画。至于有些画中,蝴蝶有象征意义(如心灵),这则在我的兴趣之外。
1968年,您告诉我您希望去欧洲旅游,到不同的博物馆做些研究。您去了吗?
去了,这就是我们在意大利待了很久的原因,之后,我们要去巴黎的卢浮宫,再去荷兰的一些博物馆。我们去了意大利的一些小城,也去了佛罗伦萨、威尼斯、罗马、米兰、那不勒斯和庞贝古城,在那儿我们发现一种画得很难看的蝴蝶,又长又细,像一只飞蝼蛄。存在着某些障碍:静物画今天并不流行,它们就像是替补物,被挂在暗处或高处。这样就需要一架梯子、一束强光和一副放大镜!如果一幅画上有蝴蝶,我的目标是确认作者(经常是“佚名”或“某流派”),然后找一个工作效率高的人拍成照片。既然我在一般的陈列馆中找不到这些画作,我就去找馆长,因为有些画会堆在库里。这很费时间:我在罗马的梵蒂冈博物馆游走,但仅找到一只蝴蝶,一只斑马凤蝶,在詹蒂莱一幅传统的《圣母与圣婴》中栩栩如生,就像是昨天才画的。这样的画作会有助于了解进化所需的时间,但一千年也难以显示出它的演化趋势。这几乎是一种无止境的追寻,但如果我能设法收集到至少一百幅这样的画作,我会出版那些特别的绘画,包括蝴蝶,以及按原样放大的蝴蝶部分。有趣的是,红纹丽蛱蝶画最流行,我已经收集到二十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