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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审视她低下的头、她身体的线条、她的紧身服装。我仿佛听到了康奇斯的声音在回答我对命运的疑问。接着他问我,你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跟这个姑娘在一起呢?但是他又说,只要你在这里跟她在一起,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朱恩说他向你盘问过有关我的情况。”
她抬起头来望天空:“你根本料想不到。不仅是问你的情况,还问我的感觉,问我相不相信你……甚至还问我认为他,莫里斯,在想什么。你无法想象。”
“我根本不会表演,这应该是明摆着的事。”
“情况远非如此。我认为你聪明绝顶。你是在表演你不会表演。”她翻过身俯卧着,头朝我。“我们早就意识到,他要我们做的第一件事——我们必须把你搞得晕头转向——是蛮不讲理的。我们按照剧本的要求欺骗了你。可是因为这次欺骗,我们受了更多的骗。”
“有剧本?”
“所谓剧本纯属笑话。他只是粗略地告诉我们何时出场何时退场,要创造什么样的气氛,有时候是几句台词。”
“那么昨天晚上的神学谈话也是如此吗?”
“是的。是他要我那样说的。”她抬起头来望着我,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歉意。“但是话说回来,我自己也有点相信。”
“在其他情况下你们都是即兴表演吗?”
“他总是说,只要不脱离剧情发展的主线,不完全按原定计划进行也不要紧。”她说,“他讲的全是有关角色扮演的事,演员在自己不理解的情境中应如何行事。我告诉过你,他说那是一个组成部分。”
“有一点是很清楚的。他希望我们认为他在我们之间设置各种障碍。然后他给我们提供各种机会去扫除这些障碍。”
“起初他并没有说要让你爱上我,除非是以遥远的一九一五年为背景。到了第二周,他说服我必须在我的一九一五年的虚假自我和你的一九五三年的真实自我之间做些妥协。他问我,如果你想吻我,我怎么办。”她耸肩。“最后我说,如果绝对必要的话,我可以在舞台上吻男人。第二个星期天,我还没能下定决心,因此我的表演简直一塌糊涂。”
“你表演得很好。”
“第一次跟你对话的时候,我非常怯场,比我过去在真正的舞台上表演时慌得多。”
“可是你当时硬贴在我身上让我吻你。”
“那只是因为我认为我必须那样做。”我注视着她背弯处形成的曲线。她把一只穿着蓝色长袜的脚向后翘在空中,双手托着下巴,有意避开我的目光。她说,“我以为,对他来说这无异于一个数学命题,我们全都是x,他可以随意把我们放在他的方程式的任何一个地方。”一阵静默。“我刚才说的也不全是实话。我当时想知道被你吻了是一种什么滋味。”
“尽管有人反对你这样做。”
“那是星期天下午以后的事情了。但是他不断地告诫我,不要和你动真情。”
她盯着地毯。一只黄色的蝴蝶在我们头顶盘旋,后来悄悄地飞走了。
“他有什么理由吗?”
“有。那一天,我可能必须让你……讨厌我。”她目光朝下,“因为你就要开始迷上朱恩了。这一切又回到可笑的《三颗心》上去了。剧中的诗人确实有感情转移的经历。一个姐妹三心二意,另一个在他心灰意懒之际乘虚而入……你知道。”她补充道,“他在我们俩面前不断说你的坏话,似乎是因为自己引来了一只可怕的狐狸而向一群猎狐狗表示道歉,这显然是一件荒诞不经的事,尤其是在我们打完了全部狐狸之后。”她抬起头来,“你还记得我扮演莉莉的时候他对我说的话吗?他说你没有诗才,没有幽默感,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我可以肯定,他的话既是说给你听的,也是说给我听的。”
“但是他为什么硬要把我们弄在一起呢?”
她一时没说什么。“我并不认为《三颗心》有什么意义。但是有一部伟大得多的文学作品可能是有意义的。”她停顿下来让我猜。接着她低声说,“昨天下午,我演完那一场小戏之后。另一个魔术师有一次叫一个年轻人去劈木头。”
“我倒没注意到。普洛斯彼罗和腓迪南。”
“那些台词我背下来了。”
“我头一次来这里访问的时候,当时我还不知道你的存在,他也提起过这部伟大的作品。”我注意到她有意避开我的目光。有了《暴风雨》的结局,也就不难猜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了。我低声说,“他不可能知道我们会……”
“我知道。只是……”她摇头,“我是他的,他可以随便给人。”她补充说,“不是给你。”
“这样说来他肯定有一个凯列班。”
她叹了一口气:“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