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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可以走。”

她点头。“于是我们犯了一个错误,真的认真听他讲,他一讲就是好几个小时。他讲话的要旨是,尽管他确实对戏剧有兴趣,而且在黎巴嫩真的拥有一家电影制片厂,但是他本质上仍然是个医生,他的研究领域是精神病学。他还说他曾经是荣格的学生。”

“这故事我也听过。”

“我对荣格几乎一无所知。你认为……”

“当时我相信了他的话。”

“我们也是如此,尽管很不甘愿,最后还是相信了他。但是有一天,他不停地说我们能帮助他越过一个界限,进入一个半艺术半科学的新领域。那将是一次奇特的心理学和哲学的冒险历程,可能是对人类无意识状态的一次独特探索。这些全是他使用的语言。当然,我们很想知道他讲了这么多好话背后的动机是什么,即他到底要我们干什么。此时他第一次提到了你。他要上演一个场面,让我们扮演与原著《三颗心》故事中相类似的两个角色。而你则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扮演希腊诗人。”

“天啊。你们总该——”

她歪着头,目光旁视,不知该说什么。“尼古拉斯,我们当时大吃一惊。然而从一定意义上说……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总觉得有那么回事。你知道,真正的演员离开了舞台一般都显得蠢笨浅薄。莫里斯……我记得朱恩说过觉得受了侮辱的话。他竟敢认为自己有钱就能把人买下来。我第一次看见他被触到了痛处。他发了一通长篇大论,这一次我看得出他的态度是真诚的。他说他为自己拥有的金钱时时怀有一种负罪感,他唯一酷爱的事业是学习并发展人类知识,他的唯一梦想是把一个长期酝酿的理论变成现实,它不是出于自私,也不是无病呻吟……他的真诚还真让人感动。最后连朱恩也哑口无言了。”

“你们总该问问他的理论是什么吧。”

“我们反复问过多次,但是他的回答总是老一套。如果我们知道了底细,实验的纯洁性就会受到影响。他总是有理。他给我们做过许多类比。从一定程度上说,那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法的荒诞延伸,即兴表演出比现实生活更加真实的真实感来。你仿佛跟随着一个神秘的声音,或者是几个声音,穿过多种选择可能性之林——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因为他们即是我们……他们的选择的真正意义是什么。另一个可类比的东西就是戏剧,但是没有作者也没有观众,只有演员。”

“那么最后呢,会告诉我们底细吗?”

“这是他一开始就许诺过的。”

“我也包括在内吗?”

“他一定非常想知道你的真实感觉和真实思想,因为你是这出戏的核心人物,是最主要的实验品。”

“当天你们显然就被他争取过去了。”

“我们单独讨论了一晚上。一会儿想答应,一会儿又不想答应,反反复复。后来朱恩决定做一个小小的试验。第二天上午,我们去找他,说我们想尽快回家去。他用尽各种理由劝说我们,但是我们的态度十分坚决。最后他无计可施,只好答应。他说要叫游艇从纳夫普利亚开过来,把我们送到雅典去。但是我们不同意。我们表示当天当时就要走,我们可以搭轮船回雅典。”

“他让你们走了吗?”

“我们把东西收拾好,他用小船载着我们和我们的行李绕着小岛走。我头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再见了,阳光;再见了,我们周围的一切。我们又要回到阴郁的伦敦去了。小船开到了距轮船只有一百码的地方。我望着朱恩……”

“还咬了一口苹果。”她点头。“他要求你们把钱退还给他了吗?”

“没有。那是另一回事。他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责怪我们。”她叹了一口气,“他说这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在听她讲述的整个过程中,我一直等待着她会提到过去,提到我所知道的康奇斯至少已经用了三个夏天来研究他“长期酝酿的理论”,无论它实际上是什么东西。但是我保持一言不发。朱莉也许感觉到了我的怀疑态度。

“昨天晚上他给我们讲了塞德瓦雷的故事。我认为那是一种暗示。它象征生活的神秘,没有任何理所当然的事情。他正试图在这里创造出一个一切都飘忽不定的世界来。”

“同时把自己塑造成上帝。”

“但他不是出于虚幻,而是出于追求知识的好奇心。其实是一个假设,看我们的反应如何。而且不止一种神,是有好几种。”

“他不断地对我说,命运支配一切。但是你不可能故意把自己装扮成命运之神。”

“我认为他就是想让我们明白这一点。”她补充道,“他有时候甚至拿这个来开玩笑。自从你出现以来,我们就很少见到他了。只有跟正在发生的事情有关的情况下才偶尔见到他。他似乎正在逐渐退出。他说,我们不要以为可以盘问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