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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前没有过试图自杀的记录吗?”

“绝对没有。她一向是随遇而安。”

“没有抑郁……”

“没有。”

“这种情况是有的,尤其是女人,突然间发生。可悲的是,她们往往并不是真的想死。”

“她恐怕是真的。”

“虽然会有些迹象,但是这种心理往往是难以察觉的。”她说,“通常不单纯是感情破裂,还有更深刻的原因。”

“我也试图往这方面想。”

“起码你并不像对她撒过谎。”她迅速捏了一下我的手,“你不必责备自己了。”

我们总算走到了房子前,而且还很及时,零星的大雨滴开始落下来了。暴风雨似乎正向小岛袭来。朱恩推开外面的门,我跟在她后面进去。她拿出一把钥匙,打开前门。厅里灯光明亮,但是因为天上释放出来的电流要强大得多,客厅里的电流似乎显得不稳定。她转过身,迅速在我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显得有点害羞。

“在这里等一下。她可能睡了。我就来。”

我看着她跑上楼,消失了。敲门声,她轻声叫朱莉的名字。开门、关门的声音。静寂。外面雷电交加,突然一阵瓢泼大雨打在窗玻璃上,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凉风。两分钟后,楼上看不见的门打开了。

朱莉走在前面,光着脚,白色的睡衣外面穿一件黑色和服。她停下脚步片刻,脸带忧伤,俯视着我,紧接着便从楼梯上冲了下来。

“噢,尼古拉斯。”

她扑进我的怀抱。我们没有接吻。朱恩站在楼梯顶端对我们笑。朱莉把我推开一点,直视我的双眼。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

她又依偎在我身上,仿佛需要得到安慰的是她。我轻轻拍她的背部。朱恩在楼梯上对我做了个飞吻,表示祝福,接着便消失了。

“朱恩告诉你了?”

“是的。”

“什么都讲了?”

“只讲了一部分。”

她把我抱得更紧些:“一切都过去了,我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星期天的事我还不能宽恕你。”

她抬起头来,表情很严肃,求我相信她。

“那天的事我也很讨厌,尼古拉斯。说实话,我很不愿意。发生那样的情况,我感到非常可怕。”

“你还真沉得住气,藏得贼好。”

“那只是因为我知道一切都快过去了。”

“我听说你也是今年头一次到这里来。”

“也是最后一次了。我不能再干了。尤其是现在……”她再次求我理解、宽恕。“朱恩总是把事情搞得很神秘。我不得不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很高兴。总算盼到了。”

她又紧紧贴在我的身上。

“有一件事我没有撒过谎。”

“我不知道是哪一件事。”

她摸到我的手,轻轻地拧了一下,表示责备。她把嗓音压得很低。“不管怎样,雨下得这么大,你是回不了学校了。”她又加了一句,“雷电交加的时候,我不喜欢独自一人。”

“我也是如此。是你提醒了我。”

下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彼此已经心领神会。她拉着我的手,领我上楼。我们来到我三天前曾经仔细察看过的房间门口。她踌躇不决,脸色露出了略带自嘲的羞涩神色。

“星期日我说过什么话?”

“你早已使我忘记任何一个别的姑娘……”

她低下头:“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我更喜欢我们之间是腓迪南和米兰达的关系。”

她莞尔一笑,似乎已经忘了这一茬。她入神地望着我,仿佛想说点什么别的,后来又改变了主意。她打开房门,我们走进房间。床边有一盏灯亮着,百叶窗早已关闭。床铺没有整理过,被单和床罩扔在一边,枕头是压皱的。灯下有一本诗集,长短不齐的诗行隐约可见。一个鲍鱼壳用作了烟灰缸。我们相对而立,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人们盼望这种时刻到来盼得太久了都会这样。她的头发自然下垂,白色睡衣的下摆几乎长及脚踝。她仿佛是用我的眼光环顾了一下房间,仿佛觉得我会因为她的房间如此简朴而瞧不起她,于是她冲我做了个鬼脸。我一笑置之,但是她的羞涩很有感染力——而且我们之间的情况已经改变,她可以自由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不必刻意施展“魅力”,不必玩花招,不必躲躲闪闪,不必蓄意逗弄。现在回顾起来,在那异乎寻常的几秒钟里,过去的种种表演似乎是为了维持一种言不由衷的清白。亚当和夏娃在堕落之前就是如此。

好在外面的世界帮了我们的忙。突然一道闪电,灯颤动了一下熄灭了。房间里立刻变得一片漆黑。几乎同一时间,头顶上炸开了一声响雷。雷声尚未完全消失,我们已经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如饥似渴地亲吻着。更多的闪电,更大更近的雷声。她缠绕在我身上,像个孩子紧紧地抱住我。我吻她的头发顶部,拍她的背,低声地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