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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驱车离开以前,我又看了看46号住宅两边的其他房屋。也许就在其中一幢房里康奇斯度过了他的少年时代。46号后面是一栋工厂模样的房子,但我在街道指南中发现那不过是洛德板球场看台的背后。由于墙很高,花园是看不见的。看台这么高大,“小球场”一定显得更小了。很可能这些房子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修建的。
第二天早上十一点钟,我已经在马奇哈德姆了。天气很好,天空是九月里万里无云的蔚蓝,赶得上希腊的天气。丁斯福德宅坐落在村庄以外,虽然不像它的名字那么堂皇,但也绝不是简陋的茅舍。在大约一英亩养护得很好的地界里,优美雅致地立着一座五开间的古色古香的房子,红白砖瓦相间。这回来开门的是一个斯堪的纳维亚女孩。是的,德·塞特斯夫人在家,她就在马厩边,我可以从旁边绕过去。
我顺着砖砌拱廊下的石径走过去。经过两个车库后,再往前一点我就看到马厩了,也闻到了味儿。从一扇门里出来一个提着桶的小男孩。他看见我,喊了一声,“妈妈!有人来了。”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从同一扇门里走了出来。她身着马裤,配着红格子衬衫,戴红头巾。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的年纪,依然漂亮,身板笔直,皮肤是那种经常风吹日晒的颜色。
“我能帮您什么?”
“我找德·塞特斯太太。”
“我就是德·塞特斯太太。”
在见到她之前,我的脑子里勾勒了一幅她的画像——一定是头发灰白,有康奇斯的年纪了。现在离她近些,我可以看到她眼角的鱼尾纹,还有脖子上的肌肉显然略微有些松弛。那一头浓密的棕色头发怕是染过的。她可能有四十好几了,但这还是比我要找的人少了十岁。
“莉莉·德·塞特斯太太?”
“是的。”
“我从西门·马科斯太太那儿得到你的地址。”她表情里一丝细微的变化告诉我:我不讨她喜欢。“我来是想请问你是否愿意帮助我进行一项研究。”
“我!”
“如果你曾是莉莉·蒙哥马利小姐。”
“可我父亲——”
“不是关于你父亲的。”一匹小马在马厩里发出一声嘶叫。小男孩带着怀疑的神情看着我。他妈妈叫他走开,去把他的桶装满。我摆出了富有牛津魅力的绅士派头。“如果实在太不方便,我可以改日再来。”
“我们只是在打扫而已。”她把手中的扫帚放在墙边,“可你究竟在追寻谁呢?”
“我正在做的研究关乎——莫里斯·康奇斯。”
我像一只鹰一样紧盯着看她的反应,但只见她一片茫然。
“莫里斯什么来着?”
“康奇斯。”我把这个名字拼给她听,“他是一个著名的希腊作家,年轻的时候在我们英国生活过。”
她用戴着手套的手笨拙地将一绺头发顺到后面去。显而易见,她是那种除了马儿、房子和孩子以外,对其他一切都一无所知的英国乡村妇女。“老实说,我很抱歉,但这一定是搞错了。”
“也许你认识的是查尔斯沃思?或者是汉弥尔顿·杜克斯?那是很久以前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
“可我亲爱的先生哪——对不起,不该说我亲爱的先生……哦天哪——”她的停顿颇显魅力。我仿佛看出她一辈子老是爱说话闯祸,但是看到她那晒黑的皮肤、清澈的蓝眼睛,还有显然尚未衰老的躯体,也就觉得她可以原谅了。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告诉了她。
“于尔菲先生,你知道一九一四年我多大吗?”
“当然一定是十分年幼了。”她的微笑让我觉得自己说的恭维话是欧洲大陆式的,令人难堪。
“我那时十岁。”她的视线转向正在往桶里装东西的儿子。“本吉的年龄。”
“其他那些名字——对你都毫无意义吗?”
“天哪,是的,但……这个叫莫里斯的——你说他叫什么来着?他和他们住在一起吗?”
我摇了摇头。康奇斯又一次耍弄了我,使我陷入了十分可笑的境地。他可能只用一枚针一指,便在一本旧的人名地址录里找到莉莉这个名字。是的,他只需要找到这户人家一个女儿的名字。我心里毫无把握,但也只好继续追问下去。
“他是这家的儿子。也许是独生子吧?很擅长音乐。”
“恐怕搞错了。查尔斯沃思夫妇没有孩子,汉弥尔顿·杜克斯夫妇有个男孩,但——”我看到她迟疑了一下,似乎是记忆受到阻碍——“他在大战中死了。”
“我看你刚刚又想起了别的什么。”
“不——我是说,是的。我不知道。那是因为你说他擅长音乐。”她露出怀疑的神色。“你该不会是说老鼠先生吧?”她大笑起来,双手的大拇指钩着马裤口袋的边儿。“我想起了《柳林风声》这首歌。他是意大利人,来教我和妹妹弹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