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敌人、障碍、谜题、陷阱_2011年夏末(第11/20页)

“好像懂了。”

“简而言之,每吃一周不健康的食品,我就能在脑海里为新生活准备的账本上记下七十美元的收入。这个计划到目前进行得很顺利。”

这个人身上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一种失衡和罕见疾病的感觉。他的外形以萨缪尔一时间难以说清楚的方式偏离正轨,像是患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罕见疾病——比方说坏血病。

饮料送来了。“干杯,”庞纳吉说,“欢迎来到荡妇场。”

“这地方,”萨缪尔说,“荡妇场。听名字像是有故事。”

“以前是脱衣舞俱乐部,”庞纳吉说,“后来脱衣舞女不肯来了,因为市长禁止脱衣舞俱乐部销售酒精饮品,然后禁止脱衣舞俱乐部跳膝上艳舞,然后禁止开设脱衣舞俱乐部。”

“所以现在它只是个脱衣舞俱乐部主题酒吧了?”

“没错。市长是个纪律狂。城市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他在退无可退的怒火爆发中当选。”

“你一直来这儿?”

“还是脱衣舞俱乐部的时候没来过。”庞纳吉说,抬起手让萨缪尔看结婚戒指,“她,我老婆,不怎么赞同脱衣舞俱乐部。因为男权什么的。”

“有道理。”

“脱衣舞俱乐部对女权主义者来说是降格的象征,等等等等。哎,我喜欢这首歌。”

他说的是莫莉·米勒的新单曲,酒吧里三分之一的电视此刻正播得起劲:莫莉在废弃的汽车影院唱歌,几十个好看的年轻人停车观看,他们开着1960年代末到1970年代初的美式肌肉车——科迈罗、野马、挑战者。看着这个MV里的诸多道具,你会产生奇特的错位和含糊感,车辆只是原因之一。汽车影院的废弃状态说明时代是当下,而车辆已有四十年的历史,莫莉使用的麦克风是1930年代广播电台常用的那种粗大的金属拾音头。另一方面,她的衣物似乎是对1980年代时尚的一种讽刺致敬,尤其是特大号的白色塑料太阳镜和紧身牛仔裤。这是一大锅不停改变的指涉大杂烩,充满了可辨识的复古符号,除了看上去都很酷,彼此之间没有任何逻辑联系。

“所以你为什么想找人见面?”庞纳吉恢复正常坐姿,两只脚难受地压在身体底下。

“没什么,”萨缪尔说,“就是想聊聊天。”

“咱们在《精灵征途》里一样能聊。”

“也是。”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这是我很久以来第一次不是在《精灵征途》里和人聊天。”

“是啊,”萨缪尔说,他思考了几秒钟,觉得有点不安,因为这个结论对他来说同样成立,“咱们会不会把太多的时间花在了《精灵征途》上?”

“不。但是,嗯,有可能。”

“我是说,你想一想咱们花在《精灵征途》上的那么多时间,几百万玩家成年累月的时间。不仅仅是玩游戏的时间,还有阅读游戏资料、看别人玩游戏的视频、写游戏博客、讨论、制定战略、上留言板争论该怎么玩等等。实在太多时间了。没了《精灵征途》,咱们可以,怎么说呢,过上更有意义的生活。真实世界中的生活。”

玉米脆片放在装千层面的平底锅里被端上来。堆成小山的玉米脆片上盖着牛肉末、碎培根、碎香肠、牛排块、洋葱、辣椒圈和整整几品脱奶酪,亮橙色的那种,看上去非常浓稠,亮闪闪的像是塑料。

庞纳吉扑了上去,边吃边说话,食物碎片粘在他嘴唇上:“我觉得《精灵征途》比真实世界有意义多了。”

“说真的?”

“当然。因为,你听着,我在《精灵征途》里的行为至关重要。怎么说呢?我做的事情能影响到更大的体系?能改变所在的世界。真实生活中你怕是没法这么说吧。”

“有时候也可以。”

“极少。绝大多数时候你不能。绝大多数时候,你做的事情对世界毫无影响。比方说,呃,我在《精灵征途》里几乎所有的朋友都是做零售的,卖电视机或牛仔裤。他们在购物中心工作。我的上一份工作是在复印店打工。你跟我解释一下我能怎么改变更大的体系。”

“我似乎没法接受游戏比真实世界更有意义的看法。”

“我丢掉上一份工作的时候,他们说是因为经济衰退。他们雇不起那么多员工了。但同一年,公司CEO拿到的薪水是我的整整八百倍。面对这样的事实,我必须要说,沉迷《精灵征途》是非常理性的回应。我们在满足最基础的人类心理需求,希望觉得自己有存在意义和价值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