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 圈大_1968年夏末(第9/30页)

“就像光速。”

“没错!大自然拥有一些固有的限制,我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触及它们,完美的人类移情就是其中之一。但这些僧侣解决了这个难题,办法就是玛阿。”

费伊听得如痴如醉。因为有个年轻男人在说这些话题,而且还是在对她说。没有人曾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过话。她想伸出胳膊搂住他,她想哭。

“你可以把玛阿视为情绪的所在,”塞巴斯蒂安说,“它存在于你的躯体内部深处,胃部附近的某个地方——所有的欲望,所有的渴求,所有的爱、激情与色欲,一个人所有的秘密愿望和需要,全都在你的玛阿里。”

费伊用手掌按住腹部。

“对,”塞巴斯蒂安微笑道,“就在那儿。所谓‘看清’一个人的玛阿,就是理解这个人的欲望——不需要你问,也不需要他说——然后在此基础上采取行动。后半部分同样重要,只有为此做了些什么,‘看清’才会变得完整。因此,男人只有在无须请求的情况下满足女人的欲望才算是‘看清’了它们。女人只有在不需提示的情况下拿食物给饥饿的男人才算是‘看清’了他的玛阿。”

“好的,”费伊说,“我明白了。”

“我热爱的正是移情中的这种主动,也就是一个人必须对另一个人做出超越天然关系的事情。他还必须主动完成这些事情。”

“移情只有通过行动才有可能实现。”费伊说。

“对。我在集会上看见那群人开始挑剔你,于是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这样我就看清了你的玛阿。”

他们来到一片空地,费伊正要向他道谢,却看见前方聚集着一群人,听见了人们的吟唱。两人散步的路上,逆时针绕过行为科学大楼,沿着你在校园里必须采取的曲折路径移动时,她一直能听见轻微的喧闹声。塞巴斯蒂安讲述移情、僧侣和如何看清她的玛阿时,喧闹声变得越来越响。

“那是什么声音?”她说。

“哦,抗议活动。”

“什么抗议活动?”

“你不知道?到处都贴着海报。”

“我大概没注意到。”

“抗议化学之星的活动。”他说,两人走进大学行政楼这个庞然大物门前的院子,行政楼是校园里目前最高大、最让人望而生畏的建筑物。圈大的建筑物以三层矮楼为主,但行政楼是个三十层的怪物。你在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看到它,它屹立于树木之上,顶上比底下更肿胀——没有个性,方方正正,犹如暴君。看起来就像浅褐色的水泥外骨骼附着于尺寸稍微小一点、颜色稍微棕一点的另一幢建筑物上。这幢楼和校园里的其他建筑物一样,窗户也小得容不下一个人。只有最高一层除外。整个校园只有一扇窗户似乎宽敞得可以用来跳楼,它就可疑甚至热情地踞于全校园的最高点——行政楼的最高一层——这个事实让比较愤世嫉俗的学生觉得既恶毒又凶险。

示威者是几十名学生,长须长发,怒气冲冲,他们聚成一群,朝一幢楼高喊口号,朝这幢楼里的行政人员、官僚和校长高喊口号,他们手里的标语牌上画着化学之星的徽标,徽标滴出鲜血或被打上红叉。费伊太熟悉这个徽标了:它就绣在她父亲工作服的胸前,颜色明艳的字母C和S互相交织。

“化学之星干什么坏事了?”她说。

“他们制造凝固汽油弹,”塞巴斯蒂安说,“屠杀妇女和儿童。”

“不可能!”

“真的!”塞巴斯蒂安说,“大学购买他们的清洁用品,所以我们才会抗议。”

“他们制造凝固汽油弹?”她说父亲从没提过这个。事实上,他对工作的事情向来只字不提,从来不说他在工厂里做什么。

“那是苯和聚苯乙烯的混合物,”塞巴斯蒂安解释道,“做成凝胶后加入汽油,就会变成极易燃烧的黏稠液体,烧得越共皮焦肉烂。”

“我知道凝固汽油弹是什么,”费伊说,“但我不知道那是化学之星制造的。”

费伊长大和念书靠的都是化学之星的薪水,此刻她不敢告诉塞巴斯蒂安,以后恐怕也做不到。

而塞巴斯蒂安只是望着抗议人群,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安。(他已经停止去看她的玛阿了。)塞巴斯蒂安望着人群边缘的两名记者:一名文字记者和一名摄影师。文字记者没有在记录,摄影师也没有在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