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分 革命_1968年夏末(第9/22页)

艾丽丝对我说过,费伊说,她说过,想摆脱鬼魂,最好的办法就是送它回家。

家宅精灵抱起胳膊。这就好玩了,他说,我倒是想见识一下。

也许我该去挪威。送你回你的故乡。

哦,就看你敢不敢吧。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那肯定好玩得没话说。去吧。去哈默费斯特,打听一下弗兰克·安德烈森。看你会得到什么。

为什么?我会发现什么?

你还是别知道比较好。

告诉我。

我只想说,宇宙间有些秘密还是保持神秘比较好。

求你了。

好吧。先警告一句?你不会喜欢的。

我听着呢。

你会发现你和你父亲一样糟糕。

这不是真的。

你会发现你和他完全是一种人。

我们不是。

去吧。试试运气。去挪威。咱们一言为定。我这就把你弄出监狱。作为交换?你去搞清楚你父亲这个人。祝你玩得开心。

就在这时,储藏室的门突然开了,头顶上有一盏灯嗡嗡亮起,日光灯的光芒倾泻而下,一个她连想都不敢想象的人出现在门口:塞巴斯蒂安,头发乱如树丛,穿一件宽松的夹克衫。他看见费伊,走了过来。他有囚笼的钥匙。他打开门,蹲下,拥抱她,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我是来救你的。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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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长这会儿正在对可怜的老克朗凯特长篇大论,老先生显得沮丧、萎靡而哀伤。有许多威胁,市长说,针对所有候选人的刺杀企图,炸弹威胁,甚至还有针对市长本人的威胁。老克朗凯特似乎没有看他,而是望着他背后的某个地方。

“真的吗?”探员乙问——“我说的是那些威胁。”

“当然不是,”探员甲答道——“没什么靠得住的。”

他们在干草市场酒吧看挂在吧台上方的电视。市长拿着老克朗凯特的话筒,看上去像是在采访自己。他说:“某些人企图刺杀包括我在内的许多领导人,刺杀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事情就发生在我们的城市,我不希望达拉斯和加利福尼亚的悲剧在芝加哥重演。”

听见他这么说起肯尼迪两兄弟遇刺身亡,两位特勤局探员有点生气。他们小口品尝面前的假鸡尾酒。

“他在撒谎,”探员甲说——“根本没有人企图刺杀他。”

“对,但老克朗凯特能怎么样?在直播里说他是骗子?”

“老克朗凯特的心思似乎根本不在这儿。”

“毫无激情。”

市长的采访暂时中断,画面切到密歇根大道,一辆实打实的军用坦克隆隆驶过密歇根大道。电视上,这个画面像是来自二战纪录片,例如巴黎解放的景象。坦克刚好开到酒店门前,两人的身体感觉到了它的隆隆震动,聚集在酒吧里的政客凑近平板玻璃窗,望着它巨大的身影缓缓驶过——只有吧台前的两位探员除外,坦克的出现并没有让他们觉得意外(事前许多“仅供参阅”的备忘录中提到了它),再说特勤局永远要在公众面前营造镇定自若、冷静自律的形象,因此他们不为所动,看着坦克在电视里隆隆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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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伊祈祷了一整夜,希望能够得到拯救,但此刻有人来救她了,她却听见自己拒绝他。

“‘不要’是什么意思?”塞巴斯蒂安说。他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她的肩膀,像是要使劲摇晃她,让她恢复理性。

“我不想走。”

“你在胡说什么?”

“当我没说。”她答道。她的大脑眩晕而肿胀。她尝试回想家宅精灵说了什么,但那段记忆已经开始模糊。她记得自己和家宅精灵交谈的感觉,但已经不记得他的声音是什么样了。

她望着塞巴斯蒂安,他的脸上写满担忧。她记得他们昨晚应该幽会来着。

“对不起,我放你鸽子了。”她说,塞巴斯蒂安大笑。

“下次再约好了。”他说。

攥住她胸口的重压开始释放,她的肩膀渐渐松开,胃里的胆汁悄然散去。她感觉身体就像弹跳后的弹簧。她在慢慢放松——至少感觉起来像是放松。

“你进来的时候我在干什么?”她问。

“我不确定。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我在和人说话吗?我在和谁说话?”

“费伊,”他用手掌温柔地抚摩她的面颊,“你刚才在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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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尼·班克斯每次打出本垒打的时候,他多半还有另一种感觉。除了职业技艺的成就感,多半还存在着另一种更丑恶的感觉——该怎么说呢?报复?发泄?伟人之所以能够变得伟大,有一部分原因不就是他必须以伟大的方式对伤害他最深的人做出回应吗?对厄尼·班克斯来说,是年纪和块头更大的男孩说他皮包骨头,是白种男孩不让他打球,是女孩抛弃他投向更聪明、更强壮、更有钱的男孩,伤了他的心,是父母说他该找点更像样的事情去做,是老师说他注定一事无成,是巡警见了年轻黑人就提高警惕。厄尼·班克斯在当时无法证明自己,但此刻他做到了:每一个本垒打都是他的反击,每一个敏捷得难以置信的中外野接球都是他在为自己辩护。他挥动球棒,感觉到那美妙的冲击,知道他又做到了,这时候他肯定感觉到了强烈的职业满足感,但同时他也肯定心想:老子再一次证明了,你们这些混球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