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8/10页)

“那其他的蛆虫呢,在苹果之外的蛆虫的幽灵呢?”

“嗯,我的旧病还会复发,尤其是在舰队街和鸡尾酒会的时候;但蛆虫确实变少了,没那么挥之不去了。同时还有一件新的事情在工作室悄悄发生。我坠入了爱河——坠入爱河是因为爱有感染力,莫莉明显爱上了我——为什么,只有上帝知道。”

“我可以看到几个可能的原因。她爱上你可能因为……”苏茜拉用品评的眼光看着他笑了,“嗯,因为你确实是个古怪但却有魅力的人。”

威尔大笑起来:“多谢你慷慨的恭维。”

“从另一方面来说,”苏茜拉继续道,“可能因为你使她感到极度的同情。”

“恐怕是这样。莫莉是天生的慈心修女。”

“慈心修女,不幸的是这并不等同于一个能相爱的妻子。”

“过了一段时间我确实发现了。”他说。

“我想,是在你结婚之后。”

威尔犹豫了一会儿。“实际上,”他说,“是在婚前。结婚,不是因为她迫切地希望如此,而是她十分热切地做每件事来取悦我。只是因为,在原则上,她并不相信任何约定俗成的规范,完全赞成自由恋爱,而且更令人惊奇的是(他想起了莫莉是那样随意且平静地谈论一些令人震惊的事情,甚至是威尔母亲还在场的时候),她完全赞成自由地谈论那种自由。”

“你事先知道,”苏茜拉总结道,“但你还是娶了她。”

威尔没说话,点了点头。

“因为你是个绅士,我这样理解,绅士需要信守承诺。”

“部分由于那个相当古老的原因,但也有爱她的成分。”

“你当时爱她吗?”

“是的。不,我现在不知道。但是那时我是知道的。至少我认为我是知道的。那时我真的深信我爱着她。我清楚,现在仍然清楚,为什么我那么确定。我很感激她帮我驱除了那些蛆虫。除了感激,还有尊敬,还有倾慕。她比我善良、诚实得多。但不幸的是,你说得对:慈心修女并不等于能相爱的妻子。但我准备按她的思想,而不是我的思想,接纳她。我已经准备好相信她的思想要比我的好。”

“你多久之后,”苏茜拉沉默了很长时间问,“暗地开始婚外恋情的?”

威尔又露出了剥了皮般的苦笑:“我们结婚三个月之后。第一次是和办公室里的一个女秘书。天呐,非常无聊!在那之后是一个年轻的画家,一个莫莉资助的在斯莱德读书的卷发的犹太小姑娘。我常常一周去两次她的工作室,从五点到七点。几乎过了三年之后莫莉才发现。”

“那我猜她很生气吧?”

“她的愤怒程度远超过我的想象。”

“那你怎么处理的?”

威尔摇了摇头。“事情开始变得复杂了。”他说,“我并不打算放弃和拉结的鸡尾酒会时光,但我痛恨自己令莫莉如此不幸福,同时我也痛恨自己让她那么闷闷不乐。我憎恨她的痛苦和令她痛苦的爱;我感到不公平,感觉被要挟、被强迫放弃和拉结单纯有趣的关系。莫莉如此爱我并为我所做的事感到极为悲伤——是她强迫我做的——让我感到了压力,她通过这种方式试图限制我的自由。但同时她的确是由内而外的郁郁寡欢;虽然我憎恨她用自己的郁郁寡欢绑架了我,但我心里也充满了对她的怜悯。”他重复道,“怜悯,而非同情。同情是煎熬,是由她的痛苦带来的,我不惜一切代价想逃离——避免痛苦的牺牲,我也可以借此结束她的痛苦。同情是我得到的答案,从旁观角度为她感到遗憾,如果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作为一个旁观者,一个审美者,一个极度苦恼的鉴赏家。我的这种审美者的怜悯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每次她的不幸福感达到极点的时候,我几乎都错以为是爱。几乎,但从未肯定。因为当我用肢体上的温柔表达怜悯的时候——这么做是因为,这是暂时停止她的不幸和她的不幸带给我的痛苦的唯一方法——这种温柔总是在它要达到自然的完满之前受挫。受挫,是因为从性情上来说,她只是慈心的修女,不是妻子。还有,从各个方面,除了肉体,她对我的爱是全身心投入的——这种投入需要从我这一方得到回应,但我无法投入。可能是我真的不能。所以我并未感激她的自我奉献,反而憎恨这种投入。因为这种投入向我提出要求,一种我拒绝满足的要求。因此,我们处于那种境地,在每次危机的尽头,又回到古老戏码的开始——无法满足肉欲的爱奉献给一个有着欲望却不能爱的人,并且激起内疚和恼怒等复杂的反应,有怜悯和愤恨,有时是真正的痛恨——但总是带着懊悔的底色,整个过程都伴随着错落的旋律,即一连串我和卷发小画家鬼鬼祟祟度过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