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118/128页)

维克托一看见他们就明白了。他们是冲他而来的。

指挥官一边使劲地吹着哨子,一边喊着。佩斯特克静静地把背包放在地上。一些党卫军吼着让他举起双手,另外一些则吼着让他不许动,否则就当场击毙他。感觉有点混乱,但这的确就是他们应该做的。吼着互相矛盾的命令是为了迷惑和麻痹嫌疑人的。他苦笑了一下。他深悉逮捕程序,因为之前他自己也执行过很多次。

莱德勒在站台上慢慢地向后退着。他们还没有看见他,他要利用逮捕时的混乱场面逃掉。他一边试图保持镇定地走着,一边咒骂着那些可咒骂的东西——抵抗组织已经有人背叛或者是有人打入了抵抗组织的内部,有人举报了他们。在村镇中心他看到了一辆没有上锁的摩托车,骑上去头也没回地便开走了。

维克托·佩斯特克被带到了党卫军总部的监狱。他们折磨了他好多天,想知道他为什么又回到了奥斯维辛,想得到一些关于抵抗组织成员的信息。但他对此知之甚少,关于他和雷内·瑙曼的关系他只字未提。处罚逃兵的方式永远都是死亡。他一直被关押到1944年10月8日才被执行死刑。

26

玛吉特和蒂塔坐在营房后面。下午的时间变长了,而且也开始慢慢热了起来。奥斯维辛的热是那种黏糊糊的、带着黑灰的热。两个人正处在聊天的小火苗渐渐熄灭的时候,都没有人想起来把它点燃。她们的友情已经到了即使两个人保持沉默也不会感到烦的那个点,甚至两个人也是谈话内容的一部分。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了她们俩面前。

“雷内……好久不见啦!”

面对招呼,金发女孩微微笑了笑,然后扯了一缕头发含在嘴里。最近几乎没人这么友好地对她。

“你们听没听说莱德勒和一个不愿意当纳粹的党卫军中士逃跑的事情?”

“听说了……”

“就是你给我们讲的那个开始看你的纳粹……”

雷内慢慢点了点头。

“原来他不是坏人。”她对她们说,“他不喜欢在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所以他逃了。”

蒂塔和玛吉特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个党卫军的纳粹在灭绝营充当刽子手的行为……结论可以是“不是坏人”?对于一个犹太人来说,很难接受这一点。而且,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曾不止一次地看到那些年轻人中的一个穿着高腰军靴和黑色的制服。当他们再次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从她的眼睛里她们看到不是一个刽子手,也不是一个卫兵,看到的只是一个男孩。

“今天下午巡逻队的两个卫兵走近了我。笑着对我说了些事情。他们对我说两天前他们抓住了……嗯,好吧,那两头猪说是我的情人,但他们这个谎撒得太恶心了。说他们在奥斯维辛火车站抓住了他。”

“离这儿三公里的地方!但是他已经逃走两个月啦!他为什么不想着走掉然后藏在更远的地方呢?”

她想了一会儿。

“我知道他为什么藏得这么近。”

“他这几个星期以来一直藏在城里?”

“不。我肯定他是从布拉格来的。他回来是为了带我离开这里。当然,还有我妈妈,我永远都不能离开她。但他却被他们抓了……就在前天。”

另外两个陷入了沉默之中。雷内低头看着地面,她后悔把这一切告诉了她们俩。于是她便转身准备回自己的营房。

“雷内!”蒂塔叫住了她,她转过身来,“那个维克托……经过这一切之后,他也许不是一个坏人。”

她慢慢地点了点头。无论如何,现在也不可能去调查他。

玛吉特走了,想去和她的家人待一会儿,蒂塔便独自留在了那里。隔离营那天没有囚犯,而营地另一边的营地——匈牙利犹太营,里面的囚犯被迁走之后现在暂时也是空的……没人知道他们还在奥斯维辛还是已经被结束了生命。但愿邻着的两个营地空着也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囚犯们都被关在了营房里。最近几天如此不寻常的安静让蒂塔总是停下来观察一会儿。

她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在匈牙利犹太营,一个孤独的身影在向她打招呼,并冲她打了打手势。是一个囚犯,一个年轻人,应该是在做什么维修的工作。等着靠近铁丝网之后,她看得更清楚了一些。穿着一件条纹的毛衣,比平时邻居营地的那些囚犯们日常穿的衣服都要更新一些,头上的贝雷帽表明他是维修工作人员,这类人是享有特权的。她脑子里想起了那个波兰人,利用自己用柏油纸修复屋顶的工作机会在厕所的隔间进行交易。他这种可以进行各种维修的能力让他能够出入所有的营地,而且最好的是,他的食物是最齐全的,因为他看上去很健康,脸上都看不到高突的颧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