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61/128页)
“意思就是我将继续和年轻人一起工作,这些东西都不会变的。”
埃德尔斯坦,圆圆的脸上架着一副玳瑁眼镜,皱起眉头,用学校老师特有的语气说道:
“弗雷迪,那里的一切都会很艰苦、很艰苦,艰苦到了极致。很多人都去了奥斯维辛,但从来没有人回来过。即使是这样,我们也要继续战斗。”
弗雷迪清清楚楚地记得委员会主席那天下午给他说的每一个字:
“弗雷迪,我们不能放弃希望。千万不能让希望的火苗熄灭。”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埃德尔斯坦,他站在那里,双手背在身后,凝视着窗外。他那时就已经知道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去集中营。他当时刚刚收到让他停止担任犹太居民委员会主席一职的命令。作为泰雷津的最高统治者,他有责任监督被关押在犹太人居住区的囚犯们。党卫军在那些入口处的监视不是那么的严格,所以经常会有人逃走。埃德尔斯坦没有向上汇报这些,而是把这些入口全部封住,但之后这些入口不但又被弄开,而且还变得越来越大,以至于到最后党卫军司令部发现至少有55个囚犯逃走了。
埃德尔斯坦的好运没了,一点都没了,因此,等他一到集中营,并没有带他去奥斯维辛—比克瑙的家庭营地,而是把他带到了奥斯维辛1号集中营监狱。弗雷迪从来都没对米里亚姆提起过此事,但他知道在那里他们会用迄今为止人类所未知的一切残忍手段来折磨他。
雅库博·埃德尔斯坦到底是什么呢?我们所有人又都是什么呢?
14
孩子们都走了之后,只剩下几位老师在一起认真地讨论着。蒂塔整理着那些书。也许这将是她最后一次做这件事了,因为她要说出真相——她已经被门格勒盯上了。因此,在把书全部带走之前,她从秘兜里取出胶带,撕下一节粘在俄语语法书上;取出阿拉伯树胶胶水抹在另外两本书的书脊处;赫伯特·乔治·威尔斯的书有一页折了起来,她也把它弄平整;顺便摸了摸地图册和其他的书;最后摸了摸那本赫希修补过很多次的、没有封面的小说,同时用胶带粘了一张纸在上面做封面。之后,就像是一位护士在照顾摇篮里刚出生的一群婴儿似的,把书全部小心翼翼地塞进一个杜迪内阿姨给她缝的布袋里。一直走到营房负责人的房间门口,用手敲了敲门。
赫希坐在椅子上写着他的那些报告或者在制定小型排球联赛的日程。蒂塔请求他让她说几句话,他转过头很平静地看着她,脸上带着谜一样的微笑。
“说吧,蒂塔。”
“您应该知道一件事。门格勒上尉已经怀疑我了,也许是和图书馆有关。就是在那次搜查之后,他在营地道路上拦住了我。不知怎地,好像他发现我隐藏了什么东西。他威胁我说他会密切地监视我,我记得他好像监视过我。”
赫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表情有点凝重,在房间踱了有半分钟,最后停下来看着蒂塔的眼睛说道:
“门格勒监视所有的人。”
“他说他会把我放在解剖台上,然后开膛破肚。”
“他很喜欢解剖,他很享受那个。”说完之后,是一阵让人不安的寂静。
“您会撤掉我图书馆的工作,对吧?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
“你想放弃?”
弗雷迪两眼放光。他经常说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盏灯,而他的那盏忽然亮了。由于赫希的传染,蒂塔内心的灯也亮了。
“不说这个了!”
弗雷迪·赫希点点头,好像他在说“我已经知道了”。
“那你就继续你的工作。当然,这个工作是有风险,那是因为我们处在战争时代,虽然有时候大家也会忘记战争。蒂塔,我们都是战士。不要相信那些人所说的我们是在战争后方,不需要战斗。这些都是谎言。战争年代,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这里就是我们的战场,我们必须战斗到底。”
“那关于门格勒呢?”
“一个好的战士必须学会慎重。对于门格勒,我们必须非常小心,因为永远没有人会知道他在想什么。有时候他会冲你笑,感觉好像是他对你好;但有时候他又很严肃,当他看你的时候,你会觉得他那冷冷的目光让你的肠子都能变冷。如果他强烈地怀疑你,那你就死定了。但是永远没有人会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因此,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让他看见你,不要让他听到你,不要让他觉察到你。你应该尽量避免与他接触。如果你看他从这边过来,那你就从另一边走。如果他迎面碰到你,你就悄悄地把头转向一边。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忘记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