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93/128页)
杜布中尉看着帅克那平静的模样和忠厚老实的回答,怒火烧得更旺了,忍不住咆哮道:
“那你哥哥肯定和您一样,也是个畜生,绝对也是个十足的蠢货。”
“是,中尉先生。十足的蠢货。”
“那你哥哥那个畜生是干什么的?”
“之前是一位老师,之后因为战争进入部队,他现在是中尉。”
面对帅克那无比镇定的看着他的表情,杜布中尉气得满脸通红,恶狠狠地看着他,然后吼着让他滚开。
有些孩子笑了。米里亚姆·埃德尔斯坦依旧双手抱着头坐在营房深处。蒂塔接着读了更多关于那个士兵的冒险事件和故事:装傻、讥笑战争,而且是讥笑任何一场战争。一位女老师抬起头看着她的图书管理员。那本小小的书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把所有的人凝聚在一起。
当她合上书,孩子们站了起来,又开始在营房里打闹和跑了起来。生活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中断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常态。蒂塔抚摸着用线再次缝合的书脊处,感到很幸福,因为她知道弗雷迪为她感到自豪。她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永不放弃,继续前进。但是,一阵悲伤却忽然袭来。他为什么要放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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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格勒口中吹着瓦格纳的歌剧《女武神的骑行》走进了犹太家庭营,陪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丝寒冷的气息。他仔细地观察着身边活动着的一切。眼睛就像是带着X光射线似的在寻找着什么东西或什么人。蒂塔这会儿在31号营房,那里是安全的……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据说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前任少校鲁道夫·赫斯在任时,门格勒最主要的贡献之一就是在1943年阻断了斑疹伤寒病病情,比克瑙的7000名妇女之前都受到了此病的困扰。营房到处都是虱子,使得这一流行病变得无法控制。但是门格勒找到了解决方案。他命令对一个有六百个妇女的营房进行彻底的消毒。他们在营房外面放置了浴缸和一套消毒用具,然后命令所有的女人在进入干净的营房之前都要从这里过一遍。最后,这个营房被彻底消毒了,而其他营房的女人们也仿效此法进行消毒。就这样,门格勒阻断了流行性斑疹伤寒病病情。
上级对门格勒上尉表示了祝贺,甚至想为他的行为颁发一个奖章,因为他如此积极地参与治疗使得自己最后也得了斑疹伤寒。但有一个观点一直支配着他的行为:最终的结果和科学的进步是最本质的东西,为此而牺牲的人类的生命是无关紧要的。
一个党卫军上士给他带来了那两对双胞胎。孩子们很害羞地向他走去,齐声向他们的佩皮叔叔说了早上好。他冲孩子们笑了,摸了摸小艾琳的头发,然后他们一起走向他所在的F营地。而当门格勒不在自己营地的时候,党卫军的卫兵们把这个地方叫做动物园。
按照门格勒的要求,有几位病理学家在那里工作。孩子们在那里可以有丰盛的食物、干净的床单,甚至还有玩具和小饰品。当医生每次牵着孩子们的手进入那个地方之后,直到看见孩子们回来,他们父母的那颗悬着的心才会放下来。到目前为止,他们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是开开心心的,而且口袋里还会有一些额外的吃的。他们告诉大家,医生们测量了他们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而且对他们的血做了化验。有时也会给他们注射点什么,但每次注射之后医生都会给他们一点巧克力作为补偿。
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那些天他一直在研究疾病对双胞胎的影响,他给营地上其他的双胞胎接种了斑疹伤寒病毒想看看他们的反应,然后他对他们进行解剖,以观察双胞胎兄弟中每个人的器官组织的变化。
但是门格勒却抚摸着这两对双胞孩子的头,甚至送他们走的时候还冲他们亲切地笑了笑。
“不要忘了佩皮叔叔哦!”他对孩子们说。
因为他也不想忘掉他们。
遗忘是不可选择的。奥斯维辛的常规葬礼已经过去了好多天,但是蒂塔还是无法忘记。实际上,是她不愿意忘记。弗雷迪·赫希突然关闭了自己生命的阀门。但她的脑子里一直有一个问题刺激着她:为什么呢?虽然她继续在每节课之间分发着那些书,完成她作为图书管理员的职责,但却将自己的内心封闭了起来。无论如何,她还是欣喜地看到了31号营房在继续前行。然而,也许是因为现在人少了的缘故,自从赫希不在了之后,感觉一切都变得更小,甚至更庸俗。
今天她的助手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男孩,帅气的脸上点缀着一些棕褐色的雀斑。因为帅气的男孩不多,她有时甚至也想对他更加友好一些。但当他准备开始说话回答她的时候,她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