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94/128页)
她的脑子里还在想着那个问题,赫希为什么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的生命不仅仅只属于他一个人。
让犹太人和日耳曼人团结起来。这是他之前一直承受着的、也一直在做的事情,但现在他却逃避掉了自己的责任,这一做法有点反常。蒂塔左右摇着头,那晃来晃去的头发也在说着不,对于她来说那个问题就像是一个缺了一块的拼图。他告诉蒂塔他们都是军人,一定要战斗到最后。但他怎么可能放弃自己工作呢?这不符合弗雷迪·赫希的逻辑。他是一个军人,有他自己的使命。的确,她最后看到赫希的那个下午,发现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悲伤,甚至是更脆弱。可能他知道那次迁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杀。她受不了自己找不到答案的这种行为。她很固执,妈妈也这样说她。她说得对: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永远不能结束的拼图游戏。
因此,那天下午结束了她在31号营房的工作之后,她便回了自己的营房。她想和跟图尔诺夫斯卡夫人待在一起的妈妈来讨论这个问题。
“对不起。”她打断了她们的话,“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您。”
“艾蒂塔,你怎么总是那么不懂礼貌?”妈妈用责备的语气说道。
图尔诺夫斯卡夫人笑了。她很喜欢年轻的女孩子们问她问题。
“没关系。和年轻人聊天我也会变年轻的,亲爱的丽莎。”说完她笑了。
“是关于弗雷迪·赫希的。您知道是谁,对吧?”女人得意地点了点头,怀疑对她来说是一种侮辱,“我想知道关于他的死你怎么看。”
“他是吃了那些可憎的药片之后中毒而死的。说是那些药片可以治愈一切,但是我不相信。我感冒的时候医生会开给我一些药丸,但我从来都不吃。我一直很喜欢桉树叶的蒸汽疗法。”
“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也是这样做的。你有没有试过煮薄荷叶?”阿德勒洛娃夫人说道。
“没有。是单独煮呢还是和桉树叶一起煮?”
蒂塔叹了口气。
“我知道是因为药片,但我想知道的是他为什么那么做!人们都是怎么说的?图尔诺夫斯卡夫人。”
“哦,亲爱的,那说法可多了!那个先生的死可有的大家说了。”
“艾蒂塔一直都说他是个好人。”
“的确是,的确是。但在生活中是好人还不够。比如我那可怜的丈夫,希望他安息吧。他之前也是一个超好的人,但因为太胆小,没有办法我们只好开了个水果店维持生计。所有的农民都把那些不新鲜的水果送到了我们那里,因为其他地方都不收。”
“好吧,”蒂塔差点生气地打断了她们,“但他们怎么看赫希?”
“孩子,我听到了很多说法。有人说他对毒气窒息而死感到害怕,有人说他沉迷于吃药吃过量了,还有人说是因为他看到孩子们要被杀掉而感到悲伤。甚至还有一位女士秘密地告诉我说,纳粹们觉得他有毒眼,用他来练黑魔法。”
“我觉得我知道您在说谁……”
“我还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说法。有人说是因为他的反抗行为——他自杀是为了不想让纳粹们杀掉他。”
“那您觉得谁的说法有道理呢?”
“我向你保证,他们讲的这些,单就每一个来看的话,说得都有道理。”
蒂塔点点头,告别了两个女人。想在奥斯维辛找到事情的真相就如同摩根斯坦老师用蝴蝶网捕捉雪花一样。真相是战争的第一件牺牲品。但是她已经决定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事情的真相。
基于这个原因,那天晚上,等妈妈上床睡了之后,她便偷偷地跑到了“比克瑙大喇叭”的床边。
“图尔诺夫斯卡夫人……”
“怎么了,艾蒂塔。”
“我想请求您一件事……我敢肯定您是知道的。”
“可能吧,可能吧。”她很虚伪地回答道,“你可以问我任何想知道的问题。对于你,我什么都不会隐瞒。”
“请您告诉我我可以和抵抗组织的哪个人取得联系。”
“孩子,这个……”女人现在开始后悔,刚才不应该告诉蒂塔她什么都不会隐瞒,“这不是一件女孩可以做的事情,太危险了。我要是把你带去抵抗组织的话,你妈妈肯定就不会再理我了。”
“我不是要加入他们。但既然您都提到它了,那也许也不是个坏主意。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会因为我的年龄而不要我的。我只是想找人问一下弗雷迪·赫希的情况。我确定他们最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