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95/128页)
“你知道,最后一个见到他的是隔离营的名叫罗森博格的记录员……”
“我知道。但是想要接触到他很难。拜托,可不可以和这里的某个人说说呢?”
图尔诺夫斯卡夫人抱怨了一会儿。
“好吧,但是别说是我让你去的。有一个名叫羌赫的来自布拉格的人,他在3号车间工作,你很容易就能认出来他,他有着灯泡似的光头和茄子似的大鼻子。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谢谢。我欠你一份人情。”
“孩子,你不欠我什么。你也不欠任何东西。在这儿我们所有人都加倍地偿还了我们的人情。”
31号营房的一天过去了。
之后的课上,吵闹声比之前变得少了。他们忍着同样的饥饿,担心那是他们待在那里的最后一天。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她再次去看能否找到那个叫什么羌赫的人。
某天的一个下午,在一节临时加的正字法的课上,蒂塔帮着米里亚姆·埃德尔斯坦给一群七岁的小女孩们上着课。与其说是正字法课,倒不如更说是一堂手工课。外面下着雨,所以那天下午既没有室外活动也没有体育活动。孩子们都很生气,因为他们不能去玩丢手绢或跳房子的游戏。蒂塔也不高兴,因为连着几天都在下雨,所有的人都只能躲在营房里面不出去。所以她到现在都没能找到那个秃顶的男人。
米里亚姆·埃德尔斯坦在孩子们面前隐藏着自己的痛苦,但赫希的死让她变得很孤独。此外,自从艾希曼来过家庭营地,告诉她她丈夫已经被转移到了德国,而且一切都很好,而这之后,她再也无法知道关于她丈夫雅库博的任何信息。他对她撒了谎。实际上真相是这样的:他还继续被关在距离比克瑙集中营3公里之外的奥斯维辛1号集中营地狱般的监狱里。在那个监狱,囚犯们都被关在水泥墙隔开的单独牢房里,他们坐都不能坐,甚至只能站着睡觉,两条腿都已经不能动了。折磨更是一套套的:电击、鞭打、静脉注射。其中最有趣的一个就是假装处决。他们把囚犯带出牢房,蒙上眼睛,拉枪栓上膛。当囚犯们被吓得发抖,甚至有些都被吓尿了的时候,他们便会扣动未装子弹的枪的扳机,之后再把他们带回牢房。实际上,处决是非常频繁的事情,他们已经都懒得去清理墙壁了。墙上粘着头发的一道红线和波浪起伏的脑髓告诉着人们死去的人的平均身高。
蒂塔努力地帮小女孩们在石头上磨着勺子头。勺子头已经磨好的那些孩子们便跟着蒂塔去把那些木屑削尖。有些木屑上有木疖,没办法削;而有些则相反,削出来的尖很容易断,所以又得重新开始。漫长的一个小时之后,她们把木屑都削好了。这时,米里亚姆很小心地点燃一口锅里的刨花,她们会把那些木屑尖放在火上烧一下。每一个木屑都是一个粗糙的铅笔,可以用它来写三四个单词。纸张也是非常奇缺,营房负责人利希滕斯坦告诉纳粹们说要列清单,才这样一点一点弄来的。
米里亚姆听写了几个单词,孩子们一个个都认认真真地写着。蒂塔站在一边看着她们拿凳子当桌子,跪在地上,虽然他们写得很不整齐,但都在很努力地写着。图书管理员拿起一根当铅笔用的小木棍和一张纸。她已经很久没有画画了。她的手在纸上飞舞着,木棍上的黑尖很快就被画完了。米里亚姆·埃德尔斯坦站在身后探着脑袋看着她,看到了一些横线条和一个圆。尽管木棍的小黑尖画不了更多的东西,即使这样,米里亚姆还是瞪大了眼睛看着。
“布拉格的天文钟……”她忧郁地说道。
“您看出来了……”
“把它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来。对于我来说,它代表着布拉格的钟表匠和工匠。”
“正常的生活……”
“是的,生活。”
蒂塔注意到副负责人把手伸进了自己的长筒羊毛袜里面,好像里面藏了什么东西,随后她们便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纠正着孩子们的错误。蒂塔触碰了一下副负责人的腿,发现有个地方微微鼓了起来。是一支用黑石墨做的真正的铅笔;几年前这曾是别人送给她最好的礼物。因为这些东西,所有的人都叫米里亚姆·埃德尔斯坦为米里亚姆阿姨。
那天下午蒂塔非常的忙碌。画了布拉格的天文钟,还有它的骷髅、雄鸡、黄道环、宗主教、横着的滴水嘴。好几个孩子发现她在画画便都走了过来看她画着。有些孩子不是布拉格的,有些是在布拉格出生的,但是他们已经不记得那里了。她很耐心地给孩子们解释着说,每个整点的时候会有一个骷髅摇着小铃铛,然后就会有一队小机器人从一个门出来从另外一个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