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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梨再次从五月嘴里出来时,变成了孙子。五月十分真诚地把梨孙子递给六月。六月没有接。五月坚持着,目光坚定、动人、不容推辞。六月只好接了。六月把梨孙子放进嘴里,一股姐姐的味道弥漫开来,通过牙,牙根,电一样传遍全身。
回到屋里,爹让五月和六月数数一共多少梨。五月和六月就数。数着数着,六月问五月,姐你说是嘴幸福还是手幸福。五月说,我听不明白。六月说,如果是嘴幸福,现在它却干歇着,如果是手幸福,它可以把这么多梨摸个遍却不能尝出味儿,你说是谁幸福?五月被六月的话惊大了眼睛,你是怎么想到这么怪的问题的?六月说怪吗?少见多怪。五月说,那你说是手幸福呢还是嘴幸福?六月说,我也说不上,各有各的幸福吧。五月说,哈哈,爹让我们数数儿呢,都叫你捣乱了。二人就收了刚才的问题,重新数。可是还没数到四十呢,六月又说,我觉得手是能够尝出味儿的。五月说真的?六月说骗你干啥。五月问啥味儿?六月说,说不出来,但和舌头尝到的那个不一样。五月说你还日能,我咋尝不出来?六月说你闭上眼睛,细细地摸。五月就闭上眼睛,细细地摸。
多少梨?爹从门里进来。二人才发现把数数的事又给忘了。五月要说话,六月抢在前面说,八十五。爹说真巧啊,八月十五,八十五只梨,真巧。五月说,其实是八十七个。爹问为啥是八十七个。五月说还有掉在地上的两个。爹说,也是天意,正好有两个掉在地上,这一掉,就掉了个巧出来。六月就明白了爹心里的那个巧,也觉得这两只梨真是好懂事,就像存心要成全这个巧而奋勇现身似的。六月给爹说了自己的想法,爹赏识地看了六月一眼,说,知道老古时用一个啥词来表达你刚才说的意思吗?六月说不知道。爹说,牺牲。六月说,牺牲不是死了吗?爹说,那是电影上演的,牺牲的真正意思是供献。但六月又立即想到,这个巧是假设的。
就在六月思谋着如何把这个假设变成真的时,爹接着问,我考你们两个一下,你说这八十五只梨该怎么分呢?六月抢先说,给卯子家五个,剩下的全是咱们家的。爹看五月。五月说,还应该给瓜子(傻子)家五个。爹奖励给五月一束赞赏的目光。然后说,正月十五爹让你们给卯子和瓜子家送灯盏,是因为卯子家有孝不能做,瓜子家不会做,其他人家都有,可这化心梨啊,村里就咱们家有,你说该怎么办?五月说,那就每家一只。六月心里一抓,那要十几只啊。爹摇了摇头说,一只怎么能够送人。五月说那就两只。六月说一只行了。爹说六月这就小气了,一只让他们怎么分?有些人家有几个小孩呢。六月小声说,谁让他们不栽,咱们家树上结的,给他们一只都不错了。爹说是吗?这梨树名义上是咱们家的,但又不是咱们家的。六月要说话,被爹阻止。爹接着说,这一个梨树要长成,需要阳光,地力,水等等。阳光不是咱们家的吧?水不是咱们家的吧?就算阳光是照到我们院里的,水是下到我们院里的,可是当初的那个树种呢?既不是爹造的,也不是娘造的,说白了,压根就不是人造的。六月问,那是谁造的呢?爹说你说呢?这是第一个不能独占的道理。第二,这任何东西,大家分享才有味道,比如,你娘给你做了一件花棉袄,你穿上的第一个想法是啥呢?是让别人看见。这梨也同样,大家一起吃,就有味道,再说,你吃一只是梨的味道,吃两只还是梨的味道嘛,既然都是梨的味道,还不如让大家都尝尝,你说呢?六月的嘴还是嘟着。爹说,如果你还想不通,你就想想那梨树,这八十七只梨都是它辛辛苦苦结出来的,可是它自己又吃掉多少呢?
六月被爹的话一怔,只觉得心里有无数的窗户一下子被爹打开了,平时再平常不过的梨树一下子高大起来。六月说那送几只呢?爹说,不是让你们算了吗?每家五只,十二户人家,六十只,还余二十五只,给你姐留十只。当爹说到姐时,五月和六月心里惭愧了一下,他们都忘了,爹却没有忘。爹接着说,然后还有十五只,是咱们的,你们看爹的这道算术题做得咋样?五月和六月面面相觑。爹说,如果没有不同意见,你们二人就赶快去送。但二人却迟迟不肯动身。爹笑着说,还想不通?六月看看五月,五月看看六月。最后,六月说,爹你还是再数一遍吧。爹说你们不是数过了吗?六月说,我数了八十五,我姐说她数了八十四。然后立即用目光把五月的嘴堵住。五月会意,掩了嘴笑。爹就数。五月和六月的心就咚咚咚直跳。爹小心地把梨数完,赏识地看了一眼六月,说,我们六月看来是个学算术的料子,没错,就是八十五。六月和五月就整个变成一对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