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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北烛知道,人家左春玫和导师这次就是冲着塔尔寺、可可西里和昆仑雪山来的。人家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又好不容易到了西宁,这条线怎么能够不去。刘辉看了看李北烛说,真想不到,一个当年连跳蚤都不敢杀死的人,几年不见,竟天胆了。李北烛笑着说,不是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何况这么多年了。刘辉说,你小子再表现,也是剃头挑子,别忘了人家现在可是吃西餐喝洋酒的。李北烛说,胡扯什么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快安排明天的行程吧。
刘辉就极不情愿地给司机拨通了电话,说,七点半吃早餐,八点出发,准备备用轮胎,加足油,带够氧气和速效救心丸,带上猎枪和藏刀。
没想到天不作美,就像刘辉的脸色。司机说,你们赶的真不是时候,天气预报说,明天可可西里地区小雨,怕是看不到雪山了。李北烛说,先别这样说嘛。司机说,青海的天气预报很准的。李北烛说,但愿有次例外。
没想到青藏公路修得这么好。车在上面就像是在水面上漂行。让人觉得在这里开车是件极享受的事情。副座上的左春玫的导师已经举着相机不停地拍上了。刘辉在后排睡觉。李北烛和左春玫在中排聊天。
突然,左春玫的导师叫了一声。顺着他指的方向,大家看到了一幅绝妙的色彩组合。上面是蓝,中间是黄,下面是紫,再下面还是蓝。左春玫问那是怎么回事。司机说,上面是天,天下面是油菜花,油菜花下面是格桑花,格桑花下面是青海湖。左春玫说,真美啊,比我想象的还要美。原来最伟大的山水作品被上帝藏在这里。司机说,美的还在后面呢。左春玫说,是吗?那我要晕了。左春玫的导师则用机关枪一样的快门表示着他的惊叹。
随着车子的行进,那片黄成为主调。想想看,在无边无际的高原上,渐次展开这么一片无边无际的黄,你的心里该是一种如何的感受?恍惚间,你会觉得有一个巨大的雾状的蛋黄向你裹来,让你有种被孵化的温暖。李北烛似乎明白了伟大的宗教改革家宗喀巴大师为什么会诞生在这里,明白了他为什么把他创造的教派称作黄教。
左春玫的导师让停车,左春玫跟了过去。左春玫站在油菜花里,一身深红正好派上用场,蝴蝶一样在抢眼的黄里做着造型,满足着导师相机饥渴的胃口。李北烛站在路边出神,左春玫招手让他下去拍照。他说不照了,你们照吧。左春玫就跑过来把他拉过去,然后向他歪着脑袋让导师给他们合影。照完,李北烛说那叫叫李辉,我们仨合个影?左春玫说,他这几天太辛苦了,让他好好补觉吧,下个景点再叫他,好吗?
快到青海湖时,前方出现了车墙。下车走到长长的车队前面,原来是蜚声中外的国际环青海湖自行车大赛终点段赛事马上要在这里举行。左春玫和导师就到向青海湖斜逸出去的一条公路上去拍照。公路中间有条黄线,一直连到天之尽头,像是这个世界和另外一个世界的一种神秘关系。左春玫站在那个黄线上,展开双臂,和黄线形成一个十字架,就像一架天线。拍完照,左春玫到路边采野花。这个动作大概出自导师的意外,只见他又如饥似渴地往相机里一阵猛装。
出阳光了,而且一下子就毒起来。左春玫说,不是说阴天吗?司机说,说的是可可西里。左春玫就拿过李北烛手中的地图,做了一个帽子戴在头上,导师同样一阵猛拍。左春玫导师的举动让李北烛觉得人家外国佬的心态就是年轻,在他们眼里,全是趣味,不服不行。
大约等了两个小时,车队过来了,外国人居多。左春玫导师激动得一边眉飞色舞,一边频按快门。李北烛没有见过这阵势。心想,不期然间竟看了一场免费的车赛。但和左春玫,特别是和左春玫的导师比起来,李北烛承认他的低调。他有点想不通,这些外国仔何以如此大的热情,竟然跑到中国,顶着烈日,甚至冒着生命危险来参赛。于他,就是别人内定他拿第一,他也没有这个热情了。这样一想,又为自己这几天和刘辉的较劲自得。毕竟热血了一回,尽管是为同学。
开机,有信号,李北烛给女朋友路红发了一个短信,告诉她他们在青海湖边,因自行车环湖赛堵车,现在正喂太阳。路红来信问美吗?李北烛回信说满眼的油菜花黄,就像红。路红说那边的油菜花开得真晚,就像是第二春。李北烛说还是第一春。路红说想象不出高原上的油菜花,一向都去看江南的。李北烛说参差,接天,伤人。路红说,又险又美?李北烛说,对,宝贝,就像秘密。路红说,身边除了春玫,还有几个妖精?李北烛说,好多,但不是妖精,是仙子。路红说,哼,明明是青海湖的妖精!李北烛转移话题:天低得就要趴在地上。路红说,美死了,一个在办公室,一个在旷野,旁边还有妖精,还能伸手摘星辰,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