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2/5页)

“不,你仔细看看鱼头的方向就知道了。”琳茜一面随口说着,一面心想要是早餐有香草布丁就好了,香草布丁配薄饼最好吃。

“我叫露丝·康纳斯,是个诗人。”露丝自我介绍。

“我叫琳茜。”琳茜说。

“琳茜·萨蒙,是吗?”

“拜托,别说出来。”琳茜说。在那短暂的一刻,露丝直观地感受到提到我名字所引发的反应。周围的人看着琳茜,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一个女孩倒在血泊中的模样。

即使是自认为与众不同的天才生,也在短短几天内组成了小团体。一般都是男孩一组、女孩一组,十四岁的青少年很少认真地谈感情,那年唯一的例外是琳茜和塞缪尔。

“亲——嘴!”不管他们走到哪里,都会听到这样的起哄。父母不在身旁,又时值盛夏,他们的激情有如野草般滋生。那是一种欲望。我从未在自己认识的人身上感受过如此单纯又疾速增长的欲望,更别说从和我分享同一个基因库的亲妹妹身上了。

他们谨慎地交往,也遵守营区的规定。辅导员晚上拿着手电筒照到男孩营区附近比较浓密的树丛时,从没看到过琳茜和塞缪尔躲在里面亲热。他们在餐厅后门外私会,或是偷偷在一株刻了他们姓名缩写字母的大树旁见面。他们已经接了吻,之后想要更进一步,却办不到。塞缪尔希望他们的第一次能够很特别、很完美,琳茜只想做了就好。她想赶快有个经验,然后就可以真正变成大人。她觉得性爱就像是搭乘电影《星际迷航》中的运输机,在人间蒸发一两秒后重新现形,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另一个星球。

“他们就快做了。”露丝在她的日记里写道。我衷心希望露丝能把所有事情写在日记里。她写到那天晚上,我在停车场从她身边飘过,她感觉到我伸手碰了她一下,那感觉绝对真实,并非她的想象。她描述我当时的模样,以及我如何进入她的梦中。她觉得鬼魂会紧贴在活人身上,就像人的第二层肌肤。而如果她专心致志地写下去,说不定就能释放我的鬼魂,她自己也因此重获自由。我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写日记,心想将来是否有人会相信她的这些妄想。

一想到我,她就觉得不那么孤单了,好像冥冥之中多了点联系。在梦里,她看到了玉米地,看到一个崭新的世界在面前敞开;说不定在这个新世界里,她能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处。

“露丝,你真是一个杰出的诗人。”她想象我对她说。她在日记中幻想自己成为了一名出色的诗人,而她的诗句能让我起死回生。

我能够看到露丝三岁时的一个下午,那天露丝的表姐受托照顾她,正值青春期的表姐把她放在浴室的地毯上,随手锁上门。露丝看着表姐脱衣洗澡,她多想摸摸表姐的皮肤和头发,多想让她抱抱自己。我不知道是否出于这个原因,三岁的露丝才会在日后萌生某种情愫。到八岁时,露丝隐约觉得自己与其他女孩不同,小女孩都会恋上身旁的某些异性,而露丝觉得她对表姐或是女老师的感情更为真实。她不仅希望得到她们的注意,更对她们有种强烈的渴求。随着岁月增长,原本青绿的嫩芽似的情愫,在青春期绽放为鲜艳的番红花般的情欲。但诚如她在日记中所言,她并不想和女人发生性关系,而是想永远消失在她们怀里,她只想有个藏身之地。

天才夏令营的最后一星期,学员们通常都忙着最后一项活动。每个学校的学生都必须在结业的前一天晚上,也就是父母来营区接小孩之前展示活动成果,然后由裁判评出胜负。虽然要到最后一周的星期六早晨才宣布活动主题,但学员们早已开始准备。活动主题向来都是设计更好的捕鼠器,由于没有人愿意重复过去的设计,活动的难度也就逐年增大。

塞缪尔四处去找戴牙套的小孩,他需要牙套上的小橡皮圈来加强捕鼠器导向臂的弹性,而琳茜向退休的厨师要来了干净的锡箔纸,它反射出的光线会让老鼠晕头转向。

“万一它们喜欢上自己的倒影,那该怎么办?”琳茜问塞缪尔。

“它们不可能看得那么清楚。”塞缪尔回答,他找到一些捆绑营区垃圾袋用的铁丝,边说边忙着刮下铁丝上的碎纸片。在这段时间里,你如果看到哪个小孩莫名其妙地盯着营区内一样毫不起眼的东西,这孩子八成在想着怎样利用它做一个最棒的捕鼠器。

“它们其实挺可爱的。”有天下午琳茜说。

前一天晚上,琳茜花了大半夜时间在田里抓老鼠,她把抓来的老鼠放在一个空兔笼里。

塞缪尔若有所思地看着老鼠说:“其实,当个兽医也不错,但我想我绝不会喜欢上解剖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