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永远没有个完(第5/6页)

当他们说,“了不起啊,欧内斯特。这可真了不起。你哪知道会有多好啊,”我快活地摇着尾巴,一头扎进生活就是过节这个想法,想看看我能不能叼回一根诱人的骨头,而不是心想“要是这些混蛋喜欢它,那会有什么错呢?”如果我是以专业作家自居来搞写作的,我就会这样想,尽管如果我真是以专业作家自居来搞写作的,我就根本不会读给他们听了。

在这些有钱人来到之前,我们已经被另一个有钱人利用最古老的诡计打进来了。那是说,有个未婚的年轻女子成为另一个年轻的已婚女子的一时的好朋友,她搬来同那丈夫和妻子住在一起,接着人不知鬼不觉地,天真无邪地,毫不留情地企图与那丈夫结婚〔18〕。那丈夫是个作家,正艰难地写作着,因此很多时间忙不过来,在大部分白天的时间里对那妻子来说他不是个好伴侣或伙伴,在这情况下,这种安排有它的好处,但等到你看到如何发展就不对了。做丈夫的工作之余有两个迷人的姑娘围在他身边转。一个是新的,陌生的,而如果他运气不好,就会两个都爱。

于是,他们不再是两个成人加上他们的孩子,现在是三个成人了。起初这样倒也挺刺激的,而且也很有趣,就这样维持了一阵子。一切真正邪恶的事都是从一种天真状态中生发的。你就这样一天天地活下去,享受着你所拥有的而且毫不担心。你撒谎,又恨撒谎,这就把你毁了,而每一天都比过去的一天更危险,但是你一天天地活下去,恍如在一场战争之中。

我必须离开施伦斯,到纽约去重新安排由哪家出版社出我的书〔19〕。我在纽约办好了我的事,等我回到巴黎,我原该从东站乘上第一班火车把我一直载向奥地利。但是我爱上的那个姑娘〔20〕那时正在巴黎,我就没有乘这第一班车,也没有乘第二班或第三班车。

等火车终于在一堆堆原木旁驶进车站时我又见到我的妻子,她站在铁轨边,我想我情愿死去也不愿除了她去爱任何别的人。她正在微笑,阳光照在她那被白雪和阳光晒黑的脸上,她体态美丽,她的头发在阳光下显得红中透着金黄色,那是整个冬天长成的,长得不成体统,却很美观,而邦比先生跟她站在一起,金发碧眼,矮墩墩的,两颊饱经冬季风霜,看起来像个福拉尔贝格州的好孩子。

“啊,塔迪,”她说,这时我把她搂在怀里,“你回家了,你这次旅行把事办得多成功啊。我爱你,我们都非常想念你。”

我爱她,我并不爱任何别的女人,我们单独在一起时度过的是美好的令人着迷的时光。我写作很顺利,我们一起作过几次非常愉快的旅行,因此我认为我们又成为不可损害的伴侣了,但是等到我们在暮春时分离开山区回到了巴黎,另外的那件事重新开始了〔21〕。

这就是在巴黎的第一阶段的生活的结束。巴黎决不会再跟她往昔一样,尽管巴黎始终是巴黎,而你随着她的改变而改变。我们再没有回福拉尔贝格州,那些有钱人也没有。

巴黎永远没有个完〔22〕,每一个在巴黎住过的人的回忆与其他人的都不相同。我们总会回到那里,不管我们是什么人,她怎么变,也不管你到达那儿有多困难或者多容易。巴黎永远是值得你去的,不管你带给了她什么,你总会得到回报。不过这乃是我们还十分贫穷但也十分幸福的早年时代巴黎的情况。

注释

〔1〕 指他和妻子哈德莉于1923年生下儿子约翰(乳名邦比),“成了三个人”。

〔2〕 该公司由英国人塞缪尔·肯纳德(Samuel Cunard,1787—1865)于1839年与人合伙创办,开辟最早的横渡大西洋的定期航线。

〔3〕 位于奥地利与瑞士之间的一个小公国。

〔4〕 德语,意为鸽子。

〔5〕 西尔维雷塔山脉位于查根斯南奥地利和瑞士东部的国境线上,克洛斯特斯在瑞士东部。

〔6〕 汉纳斯·施奈德(Hannes Schneider,1890—1955)为奥地利滑雪教练,在施伦斯东北的阿尔伯格山隘地区推广他的阿尔伯格滑雪技术。

〔7〕 多洛米蒂山脉(the Dolomites)为意大利北部阿尔卑斯山脉的东段,冬季运动中心。科蒂纳·丹佩佐位于其南麓。

〔8〕 汉斯·萨克斯(Hans Sachs,1494—1576),德意志诗人、作曲家。创作的六千首诗中有两百部诗剧,其中的许多喜剧专供忏悔节狂欢活动中演出,受到大众欢迎。

〔9〕 日德兰半岛为丹麦王国的大陆部分,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于1916年5月31日和6月1日,英国和德国的舰队在半岛北面的斯卡格拉克海峡两次激战,英方先败后胜但事后德方也宣布取得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