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夏天(第2/10页)

之后就是血了。凝固的部分是一回事,而流动的血,我不确定能不能处理好。这就好像是最后一个障碍、最后一道边界。我查看了休的建议,找到了他做血肠的食谱,他是这样评价的:“如果你想充分利用猪的每一个部位,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和马克去杀猪的时候,我带上了一个罐子,接了大约半加仑的血。根据食谱,我在猪血还温热的时候进行搅拌,将勺子周围凝结成块的东西舀出去。其余的液体红得浓烈,比我见过的任何称之为食物的东西都要红。我炒了一个洋葱,加上雪利酒、奶油、香草、面包屑、切块的肥猪肉,然后将所有的东西放进猪血。马克将打结的肠衣递给我,我向里面注入猪血混合物。现在我手上有了一长串红色水球,但仍然不算是食物。我把一个浅底锅放在炉灶上,打开柔和的小火,将水球放进去煮。有些炸开了,但完好的剩余部分很快由柔软变得坚实,颜色也从红色变成了薰衣草紫。它们看起来在理论上可以吃了。冷却之后,它们就可以切片,里面布满了星星点点白色多汁的肥肉。这些血肠非常丰满,需要小口吃,但是味道却不会挑战你的味蕾,口感细腻,为雪利酒和香草留出了充足的品味空间。血肠质地细嫩,像慕斯一般,令人垂涎不已。

夏季向前推进,田地里大批的蔬菜开始成熟。周五的早晨,马克和我天光未亮时就已经起床,在凉爽的黑暗中收割莴苣、菠菜、牛皮菜、芝麻菜和甜豆,然后是小甜菜、小胡萝卜和豌豆。我从来没有尝过从地里直接采摘的豌豆,清脆甜美,永远也吃不够。托马斯·拉方丹为我们介绍了北郡烹调豌豆的方法。将新鲜豌豆放在牛奶中用小火炖,直到色泽变得更加鲜亮,但是并不变成糊状;加上盐、胡椒和少许黄油,最后放上一两枝薄荷。有了这样一碗牛奶煮的春季豌豆,你会觉得在除杂草和采摘上花多长时间都是值得的。

我们挖出了第一批新鲜马铃薯,像鸡蛋一般大小,带着一层明亮的粉红色薄皮。整整一个星期,我和马克都将水煮马铃薯作为午餐,佐以黄油和盐,还有一大碗新鲜绿叶菜。我在农舍前的石凳上吃饭,眺望我们的土地,可以看到农场正在成形。建筑仍然歪歪斜斜,农舍的窗户仍然破旧,但是现在已经有了一种明显的目标感,迸发出生气勃勃的火花。这座农场重新拥有了灵魂,我想。

会员本来仅仅满足于肉、牛奶和荨麻,现在可以拿到蔬菜,欣喜若狂。关于我们农场的消息流传开来,随着夏季时光的流淌,我们的会员翻了一倍,然后是两倍。

从清晨到晚上,我的生活重心已经转移到消灭杂草上来了。在务农的第一年以前,我的头脑档案中,“农业”与“自然”是归于一大类的。就像在许多事情上一样,我大错特错了。我发现务农是一场伟大而持续的战争。农夫坚持不懈地战斗,将自然挡在篱笆之外,而自然也在不停斗争,想要将农田归为己有。而城墙里是农作物,柔软脆弱,出身高贵,文明优雅,不是作战的料。杂草是大自然的盟友,这些脚步坚定的士兵加入了这场战斗。夏至临近的时候,在丰沛的雨水浸润和充足的阳光照耀下,双方都全副武装,全力以赴。每天早晨,马克和我都会迎着第一缕晨光向外眺望我们的土地,看到一片朦胧的新绿。对于我们的每一株农作物来说,都要面对一百、一千,甚至一万个敌人,一拨接着一拨,无休无止。

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有机蔬菜成本更高,这都是杂草惹的祸。在常规的农场中,清除杂草的工作通过喷洒一轮农药就可以完成。但是在有机农场上,这项工作必须持续进行,从发芽到收获,全凭劳力抵抗杂草。当它们刚刚从土地冒头的时候——这个初始阶段被称为“白丝”,由刚发芽的纤细的主根而得名,它们非常容易除掉,仅仅用手触碰,将纤弱的根暴露在干燥的空气之中,或者将新叶埋在土里,它们就会因缺乏阳光而死。如果任由它们长大一些——主根扩展为密实的白网,茎变粗,叶子舒展开来,清除它们就需要更大的努力了。一旦超出了白丝阶段,我们需要选择的工具就是锄头了。如果仍然任由杂草越长越大,锄头就没有用了,就必须徒手拔除垄条的杂草。

幸运的是,所有的农夫以前都以我们如今称为有机的方式耕作,他们发明的马拉工具可以准确有效地处理杂草。我们的兵工厂中最好的武器就是古老、生锈的国际牌双马拉中耕机,是我们在阿米什人的拍卖会上买到的。马克用白杨木做了一个新的辕杆,又替换了一些残破的零件。就像那年的许多其他的东西一样,它并不完全合意——轴承比较糟糕,所以轮子倾斜着,在山上和转弯的时候会啪嗒啪嗒地响,但是还是可以用的。它看起来就像挽车赛马中驾驶的那种双轮马车,但是上面安装着更多的控制杆、调节器和齿轮。如果电影《查理与巧克力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