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第5/13页)

大约有半个月的样子,十余个挎着枪的人带着文明的信件来接翠兰到昔西一区,这才与姑母洒泪惜别。因为晚上要通过敌人封锁线,因此决定下午走。爬山越岭走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到一区里思村。当她见到文明时,他正在开会,只说声:“来了好。”半个小时后会开完了,立刻又转移到了河东村。当天晚上,文明并没有以夫妻接待,而是严肃地对翠兰说:“你是来参加革命的,还是看了我回家呢?”翠兰口气肯定地说:“我就是为了抗日,为了参加革命才来的,说啥也不回去了。”文明说:“革命队伍要求严格,必须经过区委审查了解,并给县委报告。这里比较艰苦,每天都要转移,时刻有生命危险,你受得了吗?”翠兰干脆地回答说:“为了抗日,为了替乡亲们报仇,俺啥都不怕。俺也从来不想着靠你吃饭,家中二老也没有想着拉你回去。反正俺是不走了!”

不久,平西县妇联会主席王喜芬(刘之双大队长爱人)即来信通知,让翠兰到县里受训。到了县里,王喜芬便拿着一把剪刀说:“翠兰同志,把头上这封建尾巴一剪掉,从此你就成为八路军的妇联会员了。”她兴奋地一扭头,只听“嚓”的一声,二尺多长的青丝被剪了下来。这一剪子结束了翠兰农家妇女的生活,宣告了新生活的美好开始。

1944年6月,翠兰被分配到昔西一区当妇救会主任。1945年元月调任昔阳县妇救会主席。这时的翠兰已经不再是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媳妇,而是一个穿戴整齐,留着短发,红光满面,出言爽利的八路军女干部了。到了寺上老林沟,一群干部都围上来亲切地说笑,夸她勇敢,夸她有志气。县里开会,区上的干部都来了。岭下区公所曾经抓过她的那位侦察班长田金兰和审问过她的王汝成,一见面就高兴地与她握手问好。李县长说:“没想到文明老婆这样美丽。”翠兰被分配到西寨工作后,由于她不怕吃苦,既能耕会织,又善于宣传群众,发动群众,因此不断受到县里的表扬。这年夏天,她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45年7月15日昔阳解放,九月翠兰生了一个男孩,县里的同志说,庆祝昔阳解放,上党战役胜利,这孩就起名叫解放吧。

1946年翠兰调太行三专署高等学校学习,住在左权县十里铺一带。同年十月,文明调野战部队后随军南下。1947年大军过河,翠兰又调长治一二九师留守部队随军学校。

1948年伏牛山剿匪时,翠兰又先后担任了县公安局侦察股股长、陕州公安处干事。1952年洛陕合并,她又担任了陕州公安局副局长。她于1945年任洛阳公安局副局长,1958年调邓县法院副院长,1963年退休,1965年9月25日凌晨四时与世长辞。

马翠兰同志二十二岁参加革命,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伏牛山剿匪斗争,镇反、土改等革命运动,一贯与群众同甘共苦,任劳任怨,从不计较个人的得失。搞政法工作后,办案清正廉洁,刚正不阿,不徇私情,虽然身体长年有病,但很少度过假日。一次审案时,因妇女病,鲜血流到脚上晕倒在地,手腕骨折后因没及时住院检查,错位固定,造成终生残疾,却从未要求过任何残疾福利待遇。

1946年南下工作团有一个同乡路过左权见了翠兰,事后反映说翠兰是地主。她戴上这个不相称的帽子渡河上伏牛山,出色地完成了剿匪反霸任务,直到1952年昔阳来信才平反说是中农错划。虽遭不白之冤,但翠兰从来也没有埋怨过党组织。1958年在邓县工作,拔钉子时被停职反省,有几个骨干分子,没经本人写了不符合事实的结论材料,但她理直气壮,拒不签字盖章。两年以后经过复审,事实证明翠兰没有断过一件冤假案。病危中看到了对她的正确评价,翠兰不禁失声痛哭,1964年在病中仍参加了四清运动,病中组织上减了她的工资,她泰然接受。临终前,翠兰虽不能写,但她用不清楚的语言,让丈夫文明代笔写了回忆录数篇。

马翠兰同志参加革命数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鞠躬尽瘁,不愧为刚烈的巾帼英雄,优秀的共产党员。

痛惜其刚逢盛世,却因积劳成疾,溘然而逝,铸成千古憾事。而今国泰民安,万业皆兴,忆起巾帼累累业绩,常使活者热泪沾巾。痛惜之余,后人当继翠兰未竟之事业,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努力奋斗。

这是1944年发生的真实故事。母亲不但自觉情愿,而且冲破种种阻难,夜半破门,独行太行去奔她的理想之地。梁山好汉一百零八将,自愿上梁山的唯李逵一人,何况母亲是个年轻少妇!这件事是如此的巧合。那位把母亲当作奸细抓了、又和父亲联系使夫妇见面的同志,以后也调到邓县公安局,还有王汝成,也到了南阳。几十年后又重新聚合在一个新的阵地共同工作,也是一种颇有意味的温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