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13/55页)

“他们没打过仗。”休说。仿佛这样就能为他们的自由散漫正名。

“没打过仗好,”希尔维说,“就算多么一无是处,也还是没打过仗的好。”

“现在,”分完蛋糕后,伊兹说,“我还有最后一件礼物——”

“看在上帝的分儿上,伊兹,”休再难克制了,“究竟是谁在替你付钱?你一分钱都没有,债务都堆到房顶了。你跟我保证过要节俭的。”

“快别说了。”希尔维说。她素来对经济状况守口如瓶,在人前谈钱(虽然是伊兹的钱)让她感到恐惧。她的胸中笼上一片黑云。她知道,这是因为蒂芬的缘故。

“我自己付的。”伊兹庄严宣布,“另外,这件礼物也不是给厄苏拉的,而是给泰迪的。”

“我?”泰迪突然处在舞台中心,醒过神来。他原本正想着蛋糕很好吃,不知道能不能再吃一块,不愿此时被推到聚光灯下。

“对呀,你,亲爱的孩子。”伊兹说。泰迪向后缩去,远离了伊兹和她摆在他面前的礼物。“来,”伊兹敦促,“快拆呀。又不会爆炸。”(绝对会。)

泰迪小心翼翼地剥去昂贵的包装纸,拆开礼物。礼物和它包着时看上去一样,的确是本书。坐在泰迪对面的厄苏拉努力倒着辨别书名——《……历险记》。

“《奥古斯都历险记》,”泰迪大声念道,“戴尔菲·福克斯著。”(“戴尔菲?”休质疑道。)

“为什么事情只要到你这里都是‘历险’?”希尔维愤懑地问。

“因为生活本身就是一场历险。”

“说它是耐力赛更贴切,”希尔维说,“或者障碍赛。”

“噢,亲爱的,”休关切起来,“不至于这么糟吧?”

“不管怎么说,”伊兹说,“还是回来看泰迪的礼物吧。”

绿色硬封面厚厚的,上有烫金图文,画着一个男孩,与泰迪年龄相仿,戴一顶学生帽,身边画着一架投石器和一只脏兮兮的西高地猎狐梗。男孩头发拉碴,面貌略显狂野。“这是奥古斯都。”伊兹对泰迪说,“你觉得怎么样?我是按着你塑造的。”

“我?”泰迪惊恐万状,“一点也不像啊。狗也不是这种狗。”

另一件了不得的事。“谁要坐我的车回城?”伊兹若无其事地问。

“你不会是又买车了吧?”休几乎是呻吟着说。

“我停在车道最下面了。”伊兹温柔地说,“为了不惹你心烦。”大家一齐走下车道去看车,仍然拄着拐杖的帕米拉慢慢蹦跶着跟在后面。“那些贫穷、残废、瞎眼、瘸腿的人。63”她对梅丽说,梅丽大笑:“作为一个科学家,你《圣经》倒背得挺熟。”

“知己知彼嘛。”帕米拉说。

外面冷极了,但出来前谁也没顾上穿外套。“往年此时还要冷,”希尔维说,“比如你出生那年。雪大得空前绝后。”

“我知道。”厄苏拉说。她出生那年的雪已经成为一件家族奇事。她听了太多遍,已经觉得自己能记得当时的情景。

“不过是辆奥斯汀。”伊兹说,“大路旅者——虽然是四开门——但价格远不及宾利,上帝保佑,休,跟你那台穷奢极侈的车比,我这车绝对是大众品牌。”“无疑你是分期付款的。”休说。“不不,一次付清,现金支付。有人出版了我的书,我有钱了,休。你再也不用为我担心了。”

当大家都对这部亮闪闪的樱桃色小汽车表示欣赏(或不欣赏,比如休和希尔维)时,梅丽说:“我得走了,我晚上要去参加一个舞会。谢谢您的茶,托德太太。”

“来,我送你。”厄苏拉说。

厄苏拉送完梅丽回来,走过车道底端花草间被长期踩踏成的小路,意外地有了一次巧遇——不是那奥斯汀旅者,而是一个人——她绊在了霍维身上,后者四肢着地,正在树丛间翻找。“我在找球,”他抱歉地说,“是你的小弟弟的球,我想我们把它落在了——”他跪坐在脚后跟上,无助地环视种满小檗和醉鱼草的四面八方——“灌木林。”厄苏拉说,“这是我们费尽周折搞出的名堂。”

“啊?”他说着,一骨碌站起来,马上显得无比高大。他看来刚打过架,眼睛下面还有一块乌青。以前替肉铺送肉的弗雷德·史密斯,现在在铁路工作,曾是个拳击手。弗雷德参加伦敦东区的业余赛时,莫里斯曾带小伙伴一起前往助威,最后演变为一场醉酒闹事。霍维身上有月桂朗姆酒味——这是休的气味。他周身簇新,一丝不乱,仿佛一枚刚刚铸出的钱币。

“找到了吗?”她问,“那个球?”她的声音听在自己耳里突然十分刺耳。她本来觉得二位来客中吉尔伯特较为英俊,然而面对霍维如大型动物般简单直接的力量美,以及他矫健的肢体,她突然倾倒,感到自己在他面前显得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