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15/55页)

“嘿。”他看见她说。她这才发觉自己幻想中的恋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希尔维和布丽奇特手忙脚乱地弄出一壶咖啡和一大盘松饼。“我们不多待。”莫里斯说。希尔维长舒一口气:“太好了,家里没有那么多吃的喂你们这些大个子。”

“我们要上伦敦去援助罢工了。”莫里斯说。休表示惊讶,说真没想到莫里斯的政治立场竟然倾向于工人。莫里斯对休竟然这样想也表示惊讶,说他们其实是去开巴士、开火车,做力所能及的一切,以“保证国家的运转”。

“你竟会开火车,莫里斯。”泰迪说,突然觉得自己的哥哥有了亮点。

“不就是烧锅炉嘛。”莫里斯不快地说,“能有多难?”

“那叫司炉。”帕米拉说,“这可是相当考验手艺的活。问问你的朋友史密西就知道了。”听她说到“史密西”,莫里斯的脖颈儿更红了。

“你们想将一种文明从将死的痛楚中拯救出来?”休的语气轻松,仿佛谈论天气,“简直是无稽之谈。”

此时厄苏拉离开屋子。对她来说,世上只有一件事比思考政治更讨厌,那就是谈论政治。

不可思议之惊奇再一次发生。她轻轻走上后楼梯,准备上阁楼拿件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本书、一张纸巾,一件此后不会记得的东西——差点被下楼的霍维撞得飞出去。“我在找卫生间。”他说。

“嗯,家里只有一个卫生间,”厄苏拉开口道,“它不在上面这些——”话还没说完,就被紧紧按在了后楼梯间陈旧的花墙纸上,那还是房子初建时糊上去的。“你真漂亮。”他说,气息里有薄荷的香味。她再一次全力推搡着高大的霍维。但这次他不再用自己的舌头去攻破她紧闭的嘴,而是干起了更令人难以启齿的事。

她准备开口说话,他却在她出声前用手蒙住她的嘴,事实上一下子蒙住了半张脸,他露齿一笑说:“嘘——”仿佛两人是这场游戏的同谋。他的另一只手摸索着她的衣衫,她轻轻地尖叫,拼死相抗。他整个人压上来,像奔牛场下的公牛抵死在栅栏门上。她试图抵抗,但他比她要大一倍,甚至两倍。她觉得如果一只老鼠落进哈迪嘴里,要挣脱出来的胜算也比她更大。

她想看他要干什么,但被按得太严实,只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和远看时不曾发觉的胡楂。厄苏拉见过自己兄弟们的裸体,知道他们腿间有一样东西——仿佛一只皱巴巴的小喷嘴。那东西与眼下正像战争武器一样以活塞驱动马力在自己体内挺进的东西毫无共同点。她的身体被刺穿。通向成熟的凯旋门变得粗暴而冷漠,不再令人感到胜利的喜悦。

霍维发出一声低吼——比牛津男生更像牛的一声低吼,继而重整衣衫,又露齿一笑。“英国女孩。”他说,他一边摇头一边笑着,向她摇了摇手指,仿佛对她的行为不甚赞许,仿佛是她设计了刚才发生的那件事。他说:“你这妞还真带劲!”说完又笑了一通,这才三级一跳地冲下楼去,就好像两人的幽会并不曾打断他刚才下楼的动作一般。

厄苏拉独自留在原地,看着墙上的花苑图案。她过去没有留意过这些紫藤,它们与后廊种植的紫藤花遥相呼应。刚才发生的事,一定就是文学作品里所说的“摘花”了,她想。过去,她还一直觉得这个词语很美。

半小时后,她经历了比以往周六早晨更激烈的思想和感情活动,终于下楼来,看见希尔维和休正朝着霍维远去的车屁股礼节性地挥手。

“谢天谢地,他们不在这里住。”希尔维说,“我可受不了莫里斯大声嚷嚷。”

“两个白痴。”休高兴地说。“你还好吗?”他看见厄苏拉时问。

“好。”她说。任何别的答案都将令人不忍卒听。

厄苏拉发觉,闭口不提此事比她想象的更容易。说到底,希尔维自己也说,“不端”本身就意味着人们不该去提。厄苏拉想象脑中有个橱,放在角落里,由北美脂松制成。橱门紧锁,霍维和后楼梯都高高地放在最上面的一格。

无疑,做女孩须谨慎,不该像厄苏拉喜欢的哥特小说女主人公一样,常被困在后楼梯上——或灌木林里。但谁又想得到现实竟然如此龌龊血腥?他一定在她身上洞悉到了她自己不曾察觉的放荡。在将事件束之高阁前,她曾千百次回溯它,希望搞清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她皮肤上、面孔上一定写了什么东西,有些人看得到,有些人看不到。伊兹看到了。“一种步步逼近的邪恶64。”而那邪恶之物正是她自己。

夏天来了。帕米拉被利兹大学录取,要攻读化学。她说她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外省人没什么优越感,比较“亲切直接”。暑期中,她常同戈尔蒂打网球,两人还与丹尼尔·柯尔和他的哥哥西蒙组队混合双打。她把自行车借给厄苏拉,让她与梅丽一起骑出去玩,两人大开车闸俯冲下山时,都要激动地大叫。有时,厄苏拉与泰迪、吉米一起外出闲逛,身旁有乔克跟着绕圈。泰迪和吉米不像莫里斯,并不把自己的生活对姐妹们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