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16/55页)
有时,帕米拉和厄苏拉会带泰迪和吉米上伦敦城里去玩。他们去过自然历史博物馆、大英博物馆、西郊皇家植物园,从来不告诉伊兹。伊兹又搬家了,这次搬到荷兰公园区一幢大房子里(“艺术氛围很浓的地段65”)。一日,大家走在皮卡迪利大街,在书店橱窗里看见一堆《奥古斯都历险记》,边上有张作者像——戴尔菲·福克斯小姐,塞西尔·比顿拍摄,照片中的伊兹貌似电影明星、交际名媛。“噢,上帝。”泰迪惊叹,而充当家长角色的帕米拉并没有叫他不要妄称上帝的名。
艾特林汉庄园又要办庆祝会了。唐兹一家搬走了,唐兹夫人历经多年仍无法从小安吉拉的惨死中恢复过来。庄园卖给了一个神秘的男人,此人姓兰伯特,有人说他是比利时人,有人说他是苏格兰人,但谁也没跟他说过多少话,因此谁也不知道他的家乡究竟在哪里,只听说他的财富是大战时赚的,而且大家都有一个印象:此人相当腼腆,不爱聊天。除了庆典,每周五傍晚在乡政厅还有一次舞会。有一回,弗雷德·史密斯在舞会上出现,依次邀请了帕米拉、厄苏拉以及肖克洛斯家最年长的三姐妹跳舞。场内没有乐队,只有一台点唱机。大家跳的都是老派舞蹈,没人跳查尔斯顿舞或黑臀舞。弗雷德·史密斯舞技出众,与他在场中一圈圈跳华尔兹。厄苏拉感到十分安心,心想如果有个像弗雷德的人做自己的心上人,似乎也很好,虽然希尔维肯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什么?一个铁路仔?”)
她一对弗雷德起了这样的念头,脑中的小橱门就弹开了,发生在后楼梯上的可怕的事整个地滚了出来。
“小心,”弗雷德·史密斯说,“托德小姐,你怎么脸色发青了?”厄苏拉只好推说场内太热,想自己出去呼吸新鲜空气。近来她经常感到恶心。希尔维说她肯定得了夏季感冒。
莫里斯考到了梦寐以求的第一名(“这怎么可能?”帕米拉震惊不已),在家休息几周,就要赶往林肯律师学院接受诉讼律师培训。霍维要回美国长岛海湾的夏宅,回“自己的人民”中去。莫里斯没有受到邀请,生了一阵闷气。
“出什么事了吗?”一天下午,莫里斯问。他倒在草坪上的一把帆布躺椅中,一边读漫画杂志,一边将格洛弗太太做的橘子酱蛋糕整个塞进嘴里。
“什么事?”
“你胖成小母牛了。”
“小母牛?”真的。她的身体的确把夏衫都撑满了,连手和脚似乎都臃肿起来。“一点婴儿肥罢了,亲爱的,”希尔维说,“我小时候也经历过。少吃蛋糕多打网球就没事了。”
“你的气色很差。”帕米拉对她说,“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厄苏拉说。
接着她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相当可怕的事,相当耻辱但木已成舟的事,她一想到这件事,便仿佛有一团烈火在体内燃烧起来。她细查了希尔维藏在她卧室箱中的《青少年生殖教育》,名义上,箱子一直是锁着的,但因为钥匙很久以前就丢了,因此实际上一直处在未锁状态。《青少年生殖教育》的作者似乎并不关心如何生殖。她建议给女孩们“吃家庭自制面包、蛋糕、粥、布丁,并按时用冷水拍打下体”,以此转移她们对生殖的注意力。这种做法显然没有效果。厄苏拉想到霍维的“下体”与自己的“下体”如何一插便邪恶地组合到了一起,不禁打了个抖。难道希尔维和休也做这种事?她想象中母亲是绝对不会容忍这种冒犯的。
她偷看了肖克洛斯太太的医学百科全书。肖克洛斯一家去诺福克度假,厄苏拉出现在后门口,说自己为一本书而来,肖家的女仆丝毫没有觉得奇怪。
百科全书解释了“性行为”的原理,它应该“发生在婚床上紧密结合的爱人之间”,而不该是后楼梯上去取手绢或书本的途中。百科全书还介绍了未顺利拿到手绢或书本的后果——月经中止,恶心呕吐,体重增加。整个过程耗时九个月。马上要八月份了,很快,她就必须每天把自己塞进海军蓝校服跟梅丽一起赶校车去上学了。
厄苏拉开始一个人长时间散步。梅丽不在身边(即使在,难道能对她说吗?),帕米拉去德文郡参加女童子军团露营。厄苏拉以前对女童子军毫无兴趣,现在有点后悔——如果她也参加,也许就能学到与霍维之辈打交道的常识。也许就能不被半途拦截,就能拿到那块手绢、那本书了。
“亲爱的,你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事?”两人一起织补衣物时,希尔维问她。托德家的孩子只有在与希尔维单独相处时才能得到她的全部注意。共处时他们是难分难解的一团麻,只有分开后才显出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