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苦集捐输(第2/9页)
蔡济川不动声色,伸手送客:“好,汪总商,请,请吧。这笔生意不做了!”
汪朝宗稳坐不动:“不做就不做。汪某尽人事,顺天命。有句话我必须和你蔡老板讲清楚。我不会娶梦梦,我也绝不容许你娶她!”蔡老板想打断,被汪朝宗挥手制止,“因为在我的心里从没有拿梦梦当我的侧室,我……一直当她是我的夫人!尽管我不能给她夫人的名分。汪某正室在堂,惧内之名扬州尽知。可我敬重梦梦,珍惜她、钟爱她!希望她每一天都可以活得快快乐乐堂堂正正,不想让她背着妾室的身份屈居在任何女人之下。她就是我汪朝宗的女人!蔡老板,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这笔买卖不成,没什么大不了。可你要敢打梦梦的算盘……”他声音低沉,“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门外的姚梦梦已经泪流满面,瘫软在地上。
蔡济川盯着汪朝宗看了足有半分钟,把一张纸往前一推:“写个借据吧!”
一场暴雨滂沱而下,整座扬州城都暴露在豪雨中。埂子街上,各式各样的招牌匾额之下,站着身着雨披或者腋下夹着油纸伞的人们。两个茶客站在茶馆门口看雨,手里还安安稳稳地捧着一壶茶。
汪朝宗仿佛打了一场大仗,一脸疲惫地半躺在车上,马车驶过雨中的街巷,车轮溅起两行泥水。汪朝宗揭开车帘,看着整条街巷上都积满了污浊的雨水,抬手示意车夫慢些,别溅到路人。
萧文淑接过丫鬟手里的茶迎上去:“怎么了,像霜打了似的,没借着?早就跟你说,你把自己的捐输缴了,就不错了。”
汪朝宗白了她一眼:“你瞎扯些什么!银子借到了。”
萧文淑气道:“那你还摆这副臭脸!”
汪朝宗略顿了顿,说:“我……把康山草堂押出去了。”
萧文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么大的事儿……”
汪朝宗突然少有地发起火来:“你的眼皮就这么浅?只不过是周转一下,又不是卖了、烧了!”
萧文淑也火了:“跟卖了、烧了有什么两样?你以为老鲍会领你的情?你不是拿了人家的引岸吗?他要是使个坏,就不还你银子,看你怎么办!”
“难不成就眼睁睁地看他倒下?”汪朝宗顿了下,“帮他就是帮我自己!”
萧文淑无语地看着他。她有时真的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她深深爱了他快二十年,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得他的人,可是,他这般辛苦忙碌,究竟为什么呢?鲍以安显然是个白眼儿狼,帮他多少回也不会落个好,可他汪朝宗倒好,把自家的房子押了帮他。
汪朝宗叹了口气,望着外头涔涔落下的雨水,缓缓说:“有老鲍在,他这火爆脾气为我挡了多少事情?我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些捐输银子,而是我们扬州盐商的性命。你想想啊,这捐输弄完了,阿克占就会善罢甘休?他从一个封疆大吏一抹到底,就真不想东山再起?现在捐输不帮衬点,到时候谁会帮我们自己?”
萧文淑突然意识到什么:“既然想得这么清楚,那你为什么垂头丧气的?”
汪朝宗就势躺在躺椅上,随手拿本书盖在脸上:“累了!”
为了准备江西行盐,汪海鲲和管夏一起去马家的掘港盐场支盐,他知道,这是叔父给他的一次历练机会。汪朝宗一向主张让他看到最底层的社会真相,他说这样,做人才能摆正自己的良心。开阔无边的掘港盐场,四面八方都是忙碌的人群,挑荡草的、摊灰的、挖沟的,这些黑瘦的面孔木讷的工人,是盐场的支柱,少了哪个环节都不行。
管夏实际年纪只比汪海鲲略大,看起来则显得老成很多,中等个子,大众脸,神情透着憨厚朴实。看到一个草棚里堆放着一些盘铁,管夏便走过去翻看,摇了摇头道:“你看看,这盘铁边上,连个编号都没有,更不用说运司花押了,肯定是私铸的!”
汪海鲲也凑过来看:“这样一来,煎制私盐就更没法管了。”
“灶户能把私盘堆在外面,说明盐场大使根本就不管,也太乱了!”管夏道。
汪海鲲看了看灰色沉沉的天空,说:“你到客栈先住下,把盐引送给曹大使,回头我去找你。”管夏忙说:“堂少爷干什么?”
“我再多跑几个点,摸摸底。”海鲲答。
“你可要小心,这里可不比咱家的伍佑盐场。我先去找盐场大使支盐。”管夏急急关照。海鲲应了一声,转身走进了满天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