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苦集捐输(第4/9页)
汪海鲲发愁道:“那还差着五千多引呢。”
管夏胸有成竹:“不妨。堂尊大人,我们一到掘港,就发现你们收盐的盐桶有两种。”
曹益亭脸色越发难看道:“什么!”
“你跟灶户收盐,用的是大桶;装盐计引的时候,用的却是小桶。这一来一去,每桶盐你至少能吞没二成,这么多盐到哪里去了?”汪海鲲问。
曹益亭恼羞成怒道:“你……哪有这种事?汪少爷,话可不能乱说!”
“乱说?曹大人,你偷偷匿下的一等盐,不下六千引吧?那些私盐贩子可都招了。还要我亲自指给你看么?”汪海鲲冷笑。
曹益亭咬牙道:“好小子,算你狠。别以为你是汪朝宗的侄子就了不起,今天我们就拼个鱼死网破!”
管夏一伸手,拉住曹益亭:“大人,您这又是何必呢?”
这话让汪海鲲和曹益亭都一怔,不解地看着管夏。管夏又拉住汪海鲲的手,摇一摇,示意他别发作:“堂尊大人总领掘港盐场,堂堂七品官,和县太爷一样的身份,哪能贩卖私盐呢。堂尊大人刚才,只是一时气糊涂了,大人您说是不是?”
曹益亭还未回过神来:“这……是啊!”
管夏有条不紊地说:“这就对了!我们堂少爷发现了六千引来历不明的私盐,堂尊大人当然毫不知情,现在朝廷又急需用盐。这些盐就便宜了我们吧。”
“你……”曹益亭愕然。
“大人,您大概也听说了,盐院老爷正在气头上,扬州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儿,没有不挨他骂的。何必这个时候去触他的霉头?这六千引盐,深究下去谁都没有好处,糊弄过去就完了。您坐这个位子上,日子还长着哪!”管夏手指一撮,做了个点银票的动作。
曹益亭像被施了魔法似的,不知不觉点点头。
汪海鲲不平:“哪能就这么完了,朝廷的律法,监守自盗,贩卖私盐者……”
管夏放开曹益亭,又按住汪海鲲道:“堂少爷,那些个私盐贩子自知跑不了了,就喜欢攀扯几个老爷进来,他就觉得受罪也够本了,你说是不是?”
汪海鲲茫然道:“我……”
管夏急了:“堂少爷,这趟行盐,关系着扬州多少盐商的身家性命,堂尊大人给了咱们面子,您也给堂尊大人面子,这其实就是给咱们自家老爷的面子。”
汪海鲲还在犹豫,管夏往外推他,同时回头对曹益亭道:“这剩下的两万引盐,价钱该怎么算,大人,咱们再商量商量。”
上了船,汪海鲲终于回过味来,一脸羞愧:“今天幸亏你在,险些就弄砸了。”
管夏慌得跪下:“堂少爷,你这可折杀我了。”
汪海鲲羞惭地说:“我一时冲动,其实,他一个七品官,怎么好这么动他。”
管夏谦虚:“堂少爷是读书人,行事堂堂正正。我们做下人的,顾虑总是多些。”
汪海鲲摇摇头:“嗯,还是你考虑周详。咱们回去之后,先跟叔父禀明详情,再去运司衙门,请卢大人办他!”
管夏看着汪海鲲,嘴角微微一动,却终究没有说话,而是叹了口气。
汪海鲲留下管夏押运船,自己先行从陆路赶回到扬州交差。晚饭时,汪海鲲一五一十将盐场所见告诉了汪朝宗。汪朝宗停住了筷子,问:“你看清楚了,这个曹大使真的在贩卖私盐?”
汪海鲲想,叔父这话问得奇怪:“他在官盐中掺砂土,却把大量的盐囤积起来,不是贩卖私盐,又是什么?他的赃证既然已经被我们抓到了,咱们去找卢大人告发他,总可以叫他认罪伏法!”
汪朝宗点点头:“之后呢?”
汪海鲲一愣:“之后?”
汪朝宗放下筷子,娓娓道来:“淮北淮南二十多个盐场,要说每个盐场大使都在贩卖私盐,那可能冤枉这些老爷们了。但要说只有一半,那就肯定得有不少漏网的,是不是?”汪海鲲点头:“嗯。就连我们伍佑盐场,缪大使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睁一眼闭一眼,然后拿点好处银子,也是有的。”汪朝宗笑一笑:“难得,你居然没揭发这事。”
汪海鲲低头不语。
汪朝宗复又苦口婆心道:“真要揭发曹大使,他最多也就降个级,罚个俸,调到别的关口去。而我们汪家,就和所有的盐场结了怨。以后,这生意就没法做了。”